第四天，周四。

男孩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6：30，有点太晚了！他赶忙从床上坐起，套上裤子，翻身下床，走进洗漱台拿起牙具刷牙，然后走到便池前解开裤裆小便。

“今天穿什么好呢？穿什么好呢？”他边刷牙边想。

男孩走到洗漱台前吐掉嘴里的水，然后叼着牙刷，捡起鞋里的袜子开始往脚上套，再把脚往鞋里套。男孩回头瞥了一眼挂钟——6：40，要迟了！他连忙含了口水漱了漱口，吐掉，接着用手接了点水就往脸上糊，应付似的擦了擦脸，走到衣架前，穿上新买的T恤，套上最喜欢的牛仔夹克，背上挎包，看了一眼挂钟——6：50，得快一点了！男孩大步向门口走去，经过镜子时特意停了一会儿，镜子里的人对自己笑了笑。

拉开房门，一股温柔清爽的秋风扑面而来，北京的初秋依然灿烂，充满生机，院子里的核桃树依旧挂着绿叶，大门前的银杏树上的叶子刚刚变黄。男孩迈出门槛，带上房门，走过院子，走出大门。

男孩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大步走在胡同的石板路上。清晨的胡同里静悄悄的，没几个人，男孩听到远处的鸟的啼鸣，还有微风吹过树梢的婆娑声。

“叮叮！”男孩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男孩回头，看见一位老人正骑着自行车，原来是熟人老大爷。

“今儿有什么好事啊？瞧你那得瑟的样！”

男孩笑了笑：“爷爷早上好！今天天气真好！”

老大爷的家里有棵枣树，每到枣子成熟的时候，他都会给胡同里的街坊邻居们送去。他家的枣子，红彤彤的，又大又甜。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就经常聚在院子里，坐在一起聊天、看月亮、吃枣子。在男孩的印象中，老大爷是那种能够人们带来欢乐的人。

老大爷悠闲地骑着车，在前边的街角旁转弯，消失了。街角边上有位卖早餐的老奶奶，老奶奶也住在胡同里面，男孩每天早上去上学时都能够见到她。听大人们说，老奶奶有个已经成家了的儿子，好像叫什么公务员，她儿子很少来看她，来的话也很少带他的儿子。大人们还说，男孩长得很像她的孙子。

男孩迈着大步，走到老奶奶的小摊前。

“哎呦，来了呀？起这么早呀？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最近这几天你都来的特别早！”老奶奶看着男孩，眼里闪着光。“要什么呀？跟以前一样？一个糯米鸡？”

“不，奶奶，今天要俩。”男孩说着把钱递给老奶奶。

“哎呦呦，真是太阳打西边起来了，今天突然就能吃两个了呀！好事，好事，吃多了好，吃多了长身体。”老奶奶打包好两个糯米鸡揣到男孩手上。“想我儿子小时候啊，也贪吃，也像你一样。那时候啊……”

“奶奶再见，我去上学了。”男孩接过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故事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哎哎好！好好学习长知识啊！”老奶奶对着男孩的背影说道。“我孙子这会儿也该有这么大了吧，也该快中学了吧，要是…… ”

“要是我能时不时见见我的孙子就好了。”男孩已经听不到老太太在说什么了，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念叨这个。

男孩看了看手里的糯米鸡，他有点饿了，但还是忍住没吃。“先留着吧，不然如果只剩一个的话不太方便吧。”男孩心想。“待会儿该怎么说才好呢？”

想着想着，男孩走出了胡同，右转弯走上人行道，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了。男孩看了看表——7：00，正好合适！

男孩走上公交站台，看了看四周。“还没到呢，那我再等等。等会儿说什么好呢？”男孩想。

“打招呼是一定要有的。不如说：‘嗨，早上好！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早餐！’，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要不试试：‘好巧啊！早上好！今天我多买了一份早餐，正好给你啦！’，这样会不会太随意了？不然的话我这样说：‘早上好！我就知道会遇见你！我在路上经过了一个早餐铺子，就顺便帮你带了一份早餐！’，这样说的话，合适吗？”

男孩正思考着，一辆18路公交车停靠到站台边上，这是男孩去学校要坐的车。 男孩并不打算要上车。“她还没来，反正离上课还早着呢。”

男孩继续站着，等待。他要等的人是一位女孩，他多买的早餐也是专门留给她的。男孩望着街对面的大厦的顶楼，回忆起前几天他和女孩的碰面。

三天之前的早晨是星期一，班级早上有活动，男孩要提前去班上组织工作，所以男孩比往常起的早一些。他像往常一样在这里等车，这时车站上来了一个女生，男孩观察了一下，她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一点白一点瘦一点，但并不起眼。那天女孩的车先来，男孩当时没怎么留意，她坐的好像是12路车。

第二天是周二，不知怎么的他那天醒的也很早。他刚走到车站就下起了小雨，但还好他带了伞。男孩撑着伞等车，从远处开来了一辆12路车，公交车缓缓进站，打开车门，这时男孩用余光看到了一个跑着的身影。男孩回头，看到昨天遇见的那个女孩，她正朝着男孩跑来，准确地说，她正跑向公共汽车。

“等一下，请等一下。”女孩双手抓住书包，托到头顶，不让自己的头发被雨水淋湿。

女孩跑步的样子有点滑稽，男孩看着想笑，但忍住了。“太远了，她赶不上的。”男孩想。

车门关上，车轮缓缓转动，公交车驶离了站台。

女孩跑上站台，看着远去的公交车，呆呆地站在原地。男孩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把伞稍稍向她那一侧倾斜。在雨天中跑步之后，女孩的头发略显得凌乱，也已经被水打湿了，几滴雨水顺着女孩的头发流下，滑过鬓角，滑过脸颊，从女孩的下巴滴落，女孩有些急促地喘气，嘴唇一张一合，脸颊微微发红，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楚楚动人，她的脸在雨后更加清秀了。

女孩呆了一会，突然发现有一把伞遮在自己头上，她看了眼男孩，笑了笑。

“谢谢你。”

“没事。”

男孩发现，她笑起来很甜美，很好看。男孩又偷偷地端详女孩，她正对着雨景发呆。女孩的鼻子有点短，脸有点胖，但整体看上去很圆润很饱满，她脖颈细长，站姿笔直，看起来很端庄，很像电影里面的那种大家闺秀。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男孩的目光，她回头看向男孩。男孩立马转头看向前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女孩没说话，男孩也没再看女孩一眼。

天空灰蒙蒙的，眼前的马路、街道、建筑、行道树全都笼罩在烟雨之中，有种朦胧的美感。男孩望着街对面的大厦的顶楼，大楼里还有几间窗户亮着灯。“如果能在楼顶看看北京就好了，雨中的北京该是怎么样的呢？一定很美吧。”男孩心想，看着眼前的雨景出神。

18路车驶进站台，那是男孩要坐的车。但是男孩没有动，如果他走了，这女孩该怎么办，该让她淋雨吗？

18路车缓缓开走了，男孩盯着车尾的车轮，车轮上的辐条转了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快，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水花，落到站台前的另一滩积水上。男孩低头看着台阶下的积水，树叶散落了一地，沥沥淅淅的雨水打在积水上，一只小木条在积水中漂流、旋转， 顺着水流漂到了井盖上，经过一番搏斗后，伴着水流掉进了井盖的缝隙里。

“哗。”一大簇水珠飞溅到积水里，男孩抬头一看，是第二辆18路车。“没事，反正离上课还早着呢，再陪陪她吧，就当做好事了。”男孩想。

18路车开走了，接着又来了几辆别的公交车，但就是没有12路车。

“你不坐公交车吗？”女孩望着男孩问道。

“呃，我的车还没来。”男孩转头看向女孩。

男孩闭上嘴，转过头看向远方，女孩也没再说话。此时的气氛很神奇很特别，神秘又带有些许的期待，男孩有点紧张，他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待会儿我得问问她。”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他微微转过头，看向女孩，盯着她的侧脸，吸了一口气。男孩刚想开口问，突然听到一阵刹车的声音。

12路车到了。

车子停稳，车门打开。女孩向前走去，在上车前回过头，冲男孩笑了笑，招了招手：“谢谢你！再见啦。”男孩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女孩笑了笑。

车门合上，车子启动。男孩目送着12路车驶离车站，远去，那深红色的车尾灯在朦胧的雨中显得格外晃眼。渐渐地，12路车消失在了混杂的车流之中。男孩望着车流出神。

初秋的清晨的细雨带着丝丝的寒意，一股夹杂着雨水的风刮过，男孩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男孩看了看周围，站台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男孩耸了耸肩，右手攥紧雨伞，左手把外套裹得更紧了。

不一会儿，18路车来了。男孩觉得自己有点僵硬，抖了抖身子，走上公交车。男孩站在车上，看着站台渐渐远去。

上课、放学、回家，男孩伴着雨声沉沉睡去，淅淅沥沥的雨滴落进他的心里，在他的梦中溅起涟漪。

第三天，周三。在朦胧之中，男孩看见女孩在向他招手、微笑男孩想向她打招呼，但怎么也无法开口说活。于是他向女孩走去，但是却不能靠近她，男孩加快步伐，开始奔跑，女孩却越来越远，他开始飞奔，女孩却离他更远了，他跑得越快，女孩就离他越远，他越快，她越远，他越快，女孩消失了。

男孩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脯一起一伏，喘着粗气，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屋里的装饰。“只是一场梦？好奇怪的梦啊。”

洗漱，穿衣，出门，吃早餐，去车站。

男孩在胡同口右转身，走上人行道，看向公交车站，女孩静静地站在那，她似乎已经来了很久了。男孩向车站走去，女孩依旧立在站台上。“还好，她没走，这不是梦。”男孩有点小庆幸。

男孩走上站台，刚想着是不是该打声招呼，12路车就来了。女孩回头，她看到了男孩，对他笑了笑，女孩的嘴角弯弯的，眉眼也是弯弯的，男孩这才发现女孩笑起来是那么好看，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女孩转身走上公交车，他回过神，望着女孩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男孩的车就来了，上车，上学，回家，躺在床上，裹上被子闭上眼睛。

“今天的阳光可真温暖。”男孩心想。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男孩看着站台周围，还是没有见到女孩的身影。

“吱呀。”第二辆18路车停在男孩身前。

“再等等吧。”男孩心想。

北京的晴天很美，阳光透过树梢射在水泥路上，印出斑驳的树影，湛蓝的天空挂着几朵白云，那白云软绵绵的懒洋洋的，有点像棉花糖。空中不时飞过几只喜鹊，从街的这头飞到街的那头，停在树枝上，喜鹊白色的肚子上长着一对深蓝色的翅膀，男孩很喜欢喜鹊，觉得它们很优雅、很美观。

第三辆18路车从远处驶来了，男孩找了找站台周围还有一旁的人行道，还是不见女孩的身影，男孩看了一眼手表——7：30，再不走要迟到了！

车子停下，车门打开，男孩走向车门，他看了眼手里的两只糯米鸡，回头看了眼站台，低着头，走上公交车。男孩走到车尾的座位上坐下，右手支着窗框，撑着脑袋，对着窗外的站台发呆。

汽车启动，站台在男孩的视野中缓缓离去。突然，男孩的余光注意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上了站台，男孩一怔，然后猛地把窗户打开，探出头去，找寻站台上的那个身影。这时正好有一辆公交车进站，挡住了大半个站台，他什么也没找到。男孩的车一转弯，站台消失了。

上课，回家，睡觉。今天男孩的状态很差，他在课上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

第五天，周五。

男孩比昨天起得更早了，洗漱，穿衣，照镜子。

“嗯，还不赖。希望今天能见到她。”男孩心想。

出门，走路，买早餐，男孩比昨天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公交车站。

“等吧。”男孩手里拿着两只糯米鸡，倚靠在公交站牌上。六点半的公交站台上比平时更加冷清，整个站台上就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待会儿说什么好呢？说什么好呢？”男孩嘟起嘴巴，皱着眉头，眼睛往下瞟。他看到地上有几只蚂蚁，有一只小蚂蚁在扛着食物，一只大蚂蚁挡住了他的去路，它们俩互不相让，大个开始推搡小不点，那只小蚂蚁被逼的节节败退。

“该咋说呢？咋说呢？”男孩张着嘴巴，耸拉着脸，眼睛往上瞧。天空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有点淡淡的蓝，又有点阴沉的灰，一只乌鸦从男孩的头顶飞过。男孩不喜欢乌鸦，它的羽毛太暗了，黑黝黝的，有点瘆人。

第一辆18路车来了，但是女孩没来。

“不如我这么说：‘早上好啊！又见到你了！我家旁边有个很好吃的早餐店，我想着我可能会见到你，你可能会喜欢那的早餐，就顺便帮你买了一份，你尝尝吧！’”男孩看着远去的18路车想道。“嗯，不错。待会儿就这么说吧。”

男孩站了好一会儿，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腿，又看了看手表——7：00，她应该快来了吧！第二辆18路车来了，男孩没上车。

男孩注意到，站台边上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男孩拉了下衣角，抚平褶皱，捏起领口，挺胸抬头直起腰，转身对那个身影笑了笑。

女孩子明显有些错愕，男孩也懵了。眼前的女孩子并不是他要等的人，男孩尴尬地撅了下嘴，眼睛看向别处，转身回头，面朝马路。

时间过得很快，第三辆18路车到了，接着是第四辆、第五辆。男孩看了看表——7：45，女孩依旧没有出现。

“她为什么不出现了呢？这两天我一直见不到她，到达是怎么回事呢？”男孩低下头，摆弄衣领上的纽扣。“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啊？”

“会不会是因为那天下雨，她着凉感冒了？不对啊，周二下的雨，周三我还见她和我打招呼呢，应该不会吧？”男孩正想着，第六辆18路车来了。他看了一眼手表——8：00，不能不走了！男孩缓慢地踱步，上车，今天他的脚格外沉重。“会不会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这几天请假不去上学啊？”

男孩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挂在栏杆上，整个人软绵绵的。车开了，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男孩扶稳扶手，对着车窗外出神。

在行驶了一段时间后，车子突然猛地急刹车，整个车子的人都差点飞了出去，男孩没抓稳栏杆，重重的摔在车厢里。男孩的背火辣辣地疼，他似乎听到司机在骂一个穿红灯的人，男孩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她不会出车祸了吧？”

下车，到学校，进教室，迎接全班同学诧异的目光，这是男孩上学第一次迟到。

“迟到的同学到教室后罚站去。”正在上课的老师是男孩的班主任。虽然男孩和班主任的关系一直很好，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迟到，但是看起来班主任并不打算宽恕他。

男孩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放下书包，拿起书本，走到教室后边，靠着墙壁站着。男孩并没有注意同学们的眼神，老师的话他也没多想，男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同学们把书翻到25页，从‘我亲爱的……’开始读。”班主任的声音很清朗。

教室中传来一阵翻书声，接着又是一阵读书声。

“伤得重不重呢？她不会在住院吧？在哪家医院呢？”

“哎哎哎，你的书拿反了。”旁边的同学戳了一下他，压低声音说道。

“会不会是下楼梯的时候摔骨折了？又或者是……”男孩一直低着头，看着书里的文字出神。

“都下课了，你还搁着站着呢？”身后有人拍了一下男孩的头，男孩没理他。

发呆，神游，吞了一口米饭；睡觉，起床，走到位置上坐着；发呆，神游，放学铃声响了。

男孩从位置上站起，捡起书包，发现抽屉里有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是早上买的两只糯米鸡，已经发臭了。男孩走到教室角落的垃圾桶前，把糯米鸡丢了进去。

出校门，坐公车，下站台，过天桥。

男孩回家的天桥上停了一小会儿，他倚着栏杆，看着西边的晚霞。一轮硕大的亮红色圆球正在缓缓下沉，天边被落日的余辉染成了红色，再往外则慢慢变蓝，几朵白云点缀着渐变色的背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男孩脑海中突然想到这句诗。

转头，下桥，回家，睡觉。

第六天，周六。

洗漱，穿衣，照镜子，出门。男孩看了一眼时间——6：40，还早。

“奶奶，要两个糯米鸡。”男孩给钱。

“好嘞！”老奶奶把糯米鸡递给男孩。“哎？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还要上学啊？”

“谢谢奶奶。”男孩拿着袋子走了。

走出胡同口，转身，看向公交车站，没人。走到站台上，站定，等待。

第一辆车很快就来了，男孩看了一眼手表——7：00，还早。

“奇怪，今早的人怎么比平时少啊？哦对了，今天是周六！”男孩心想。“周末我来这干嘛呢？”

男孩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好吧，既然来了，那就干脆再等一会儿吧。”

男孩就站在站台上默默地等着，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女孩没再出现。

“要不走吧？那就走吧？”

这时站台边来了一辆12路车，男孩想也没想就上了车，找到最后一排，靠窗坐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男孩静静地欣赏窗外的景色，北京很大，很多地方男孩也是第一次见，男孩看着窗外的建筑，觉得很新鲜。“原来她一路上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男孩心想。

一路坐到终点站，再坐车回来，回家写写作业，找玩伴玩游戏，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七天，周日。

男孩像平常一样起床，他想睡个回笼觉，但是怎么也睡不着。更衣，洗漱，出门，男孩又去了公交站台，等了十几分钟，没人，于是回家。

周一，没人。

周二，没人。

周三，没人。

……

之后的几周里，女孩一直没有出现，男孩一直没能再见到女孩，日子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又是一个祥和的下午，男孩走下公交车，走上天桥。晚霞的光辉洒在男孩的脸上，很柔和，很温暖。男孩上了桥，倚在栏杆上，看着桥底的车水马龙。男孩注意到一个身影，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男孩认真地端详起来，突然一个激灵——那桥底的身影，不就是之前消失的那个女孩吗！

男孩飞奔过桥，冲下台阶，跑到街上。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那段时间你怎么消失了啊？你去哪了呀？是不是有什么意外啊？怎么样啊？严重吗？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呢。你在哪上学啊？你坐车去学校的那段路好有意思哦。我最近……”

男孩一路狂奔，跑到女孩身后，停下，举起手，闭上眼睛，深呼吸，睁开眼睛，接着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嗨！”

女孩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他，向后退了退，脸上写满了疑惑：“对不起，我们认识吗？”

女孩的反应让男孩有点错愕，他想过十几种她的可能的回复，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hallo？”

“哦哦，那天，那天我给你撑伞来着，你还记得吗？”男孩有些仓促地说。“好几周前了，那天是周二！”

“嗯……我怎么不记得了。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在公交车站给我撑伞的男孩吧？谢谢你啊”女孩冲男孩笑了笑。“那段时间我父母正好要出差几天，我就去我奶奶家里跟我奶奶一起住，不过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我奶奶刚刚过世。”

男孩也冲女孩笑了笑，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男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女孩很奇怪。

“我……我……”

“唰。”一辆银色奥迪停在路边。

“我家人来接我了，我得走了，拜拜。”女孩开门上了车，摇下车窗，朝男孩挥挥手。

女孩的车开走了，男孩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想冲着她喊，但是女孩的车已经消失在车流之中了。

男孩站在原地呆了许久，他对她一无所知，而且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走路，回家。

男孩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胡同里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但男孩只能听得到自己的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啪嗒声。

“哟，上学回来啦？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卖早餐的老奶奶提着一篮菜迎面走来。

男孩没说话，低着头走过去了。

“叮叮。”老大爷骑着车从男孩身旁经过。“回来啦？记得来我家拿枣子啊。”

男孩没说话，低着头拐进了自家大门。

男孩拉开大门，跨过门槛，关上大门。门旁的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院子里的那颗棵桃树也同样光秃秃的，粗糙的树干衍生出扭曲的枝桠，丑陋、难看。男孩走过院子，踩着枯黄和焦绿的落叶，“唰~嚓，唰~嚓。”男孩来到门前，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刚往下压了一点就停住了。收手，转身，放下书包，后背贴着门滑下，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男孩看着树干，看着屋檐，看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男孩遇见女孩，也就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