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潮州府城三十公里外的小镇庵埠,一条不太宽敞的马路横贯庵埠老城区。马路的两边依旧保留着民国时期的外廊式骑楼建筑,庵埠影剧院、工人文化馆、百货商城,至今仍能够寻觅到痕迹。

亨利路街景

一方橱窗

这条到现在依旧是很多庵埠人上班买菜的必经之路,在这车水马龙间,有一方橱窗似乎无视时光的流淌,一开就是四五十年。

这是位于亨利路86号的钟表维修店。

钟表维修店

这间不到八平方米的临街店面,用铝合板分成前店后厅的样子。

前店一条玻璃柜隔出了经营者的专属工作区,后厅的一套功夫茶具和三两坐椅则是休息唠嗑好地方,倒有些“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的韵味。

一方橱窗

橱窗外的行人五十年来熙熙攘攘,橱窗之内却像是一个静止的世界。

齿轮、表针、镊子、螺丝、剪刀、放大镜,这是一个属于机械的世界,也是陈伯心里的一片世外桃源。

店中一角

半生缘

陈伯是这家钟表维修店的经营者,今年七十岁仍旧耳清目明,所谓七十古来稀,在他身上却找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陈伯

陈伯说,他的“大人”(父亲)年轻时在五金厂工作,他在父亲身边一边看一边学,慢慢懂得一些机械的原理。

五金厂的饭盒已成为工具盒

18岁后先在印刷厂工作,后来去了八一厂,而后兜兜转转又回到父亲的老本行。从23岁就一直开着手表维修店做到了现在。

常年工作磨损的工作台

机械表全拆的话,光一个摆轮就有十几个零件了。

陈伯说小时候一开始学,用的是大摆钟,慢慢琢磨,慢慢学习,练到熟悉部件不再手抖了,再接着往小表盘练,从大摆钟练到女士腕表。

陈伯正在修理机械表

他对我们说,做什么事都一样,一开始一定要胆大心细,如果一直担心会把东西弄坏,就没办法练下去。

谈笑间

陈伯不愿夜间开店,一方面是光线不够充足,眼睛受不了,难以看清手表的细微之处,二是要养足精神给第二天,一整天聚精会神地思考工作,确实会让人吃不消。

慢工出细活,陈伯也不会勉强自己赶急活,往往是认真工作一会儿,就去冲一泡茶休息休息。

这么久以来,陈伯的玻璃柜已经成了各大手表品牌的现成零件库了。

陈伯从玻璃柜中掏出了用背心袋装起来的各种型号大小的电子和零件,足足有两大袋子,而玻璃柜中也满满都是。偶尔缺少了哪些零部件,他也会特地去找,去回收。

谈笑间,顾客拿来两个手表换电池,陈伯一眼就看出来是哪个品牌的哪个型号,拿出“零件库”找来相应的电池。

这时工作起来的陈伯跟刚才冲茶说笑的样子有些不同,任凭橱窗外车鸣声吆喝声吵闹,也未影响到他手中指针和齿轮的纵横。

这些年来附近的老主顾对他好评如潮,他也在修表的过程中总结出一些经验。

年轻人来修表要快,上班的人离不开手表,往往尽量当天修完第二天取。老年人的话可以慢一些,只是茶余饭后偶尔想起的老物件。

遇到了同样收藏着老时钟的伯乐,陈伯拿出了自己收藏多年的时钟出来比比看。

这位老主顾说这个时钟是当年中国第一批能够跳转日期的上海钟,而在当年,一百户人家都不一定有一个时钟。

能跳日期的时钟

陈伯也拿出了年纪更大的“公鸡钟”给我们看看。这些老时钟一方面是时间的承载者,另一方面也是一代人生活的见证者。

老时钟

修表亦修心

这么多年的修表工作,陈伯认为对他的性格变化是很明显的。修表也是一个修炼心性的过程,以前的性格是很暴躁的,现在变“柔”了。

遇到了事情,会先想象着跟修表一样,静下心来思考,问问自己这个表为什么不走,问问自己事情的问题出在哪里。

一个机械表不动了,有很多种原因,要凭借经验去判断去思考。

是齿轮老化导致卡住了还是零件脏了,是手表进水了还是内部生锈了,不同的问题维修的方式也不一样。

陈伯说修表是在修心,其实反过来也是他给了钟表重生的机会。在我们的记忆中,或多或少有着像陈伯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骑着单车来巷口卖甘蔗的阿婶

是走街串巷吆喝的收破烂大叔

是某个不起眼小民房里配钥匙的老伯

是修补衣服的裁缝姐姐

也是小学门口买文具玩具的阿姨

时光的长河总是向前流淌着,但有些地方有些人似乎从未改变。

当你需要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想起,他们在那里,他们一直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