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毛毛细雨,季玲从解放牌大卡车上跳下来。

  七月中旬,H省的夏天温度不高,又连接下五天的雨,温度骤降。

  一阵风吹来,季玲湿透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她抱紧怀里用塑料布包的包裹,跟在同学身后快步进了旅社。

  北县没有考场,学校租了一辆卡车,拉着参加高考的十八名学生提前一天进了北市。

  学校提前在离考场近的地方找了旅社,一个房间里八张床上下铺,加上校长和老师,包了三个房间。

  “季玲,你不去你姥爷家吗?你妹妹今年也参加高考吧?”田静探出头,往上铺看。

  季玲只回了前面的问题,“明天就考试了,我想再温习一下知识点,考完试再去。”

  “你也够倒霉的,复读两年,又遇到英语总分计入100分。”

  马慧接过话,“是咱们很多人都吃亏。去年英语总分还七十分呢,今年就提到一百分,和市里学校相比,人家初中就学英语,咱们高中才学,在英语上咱们都吃亏。”

  田静和马慧与季玲是一个家属院里的,父母都是农机公司的工人。

  原主心高气傲,觉得姥爷是建筑院的老领导,所以从不与家属院里的人来往,季玲穿过来后,她性子温和恬静,与人相处虽不主动,也没有摆出生人勿进的姿态,田静和马慧接触几次,与季玲也就有了来往。

  三人的谈话引起了屋里其他几个女生的心声。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上铺的季玲眼睛盯着手里的书,脑子有些空。

  哪怕穿越到这具身体已经有段时间,有时仍旧觉得像一场梦。

  季玲被车撞死之后,穿越在同名同姓的人身上,从二十世纪新时代女性,变成了为高考复读又复读、闹的全家不得安宁的不孝女。

  而更颠覆季玲三观的是还有几个月高考,原主不想参加高考,想进市建筑院。父亲为她去低头求岳父许家,连家属院也没有进去,淋一天雨生了重病,许家那边也放出话,不许季玲再去许家,原主听了闹绝食,把自己闹没了,季玲这时穿了过来。

  季玲是个务实的人,她坚信不管在什么年代,读书能改变命运,穿过来这些日子,她不在意季母的无视,利用最短的时间,将书本上的东西捡起来。

  说起来她是八四年高考文科状元,八三年的高考题她印象深刻,况且她大学毕业后创办的就是高考培训学校,书本一直也没的扔下过,又有半个月时间让她准备,自是不紧张。

  晚上,校长和老师带着他们十八个学生去了旅社旁边的饭店吃的牛肉面,饭后又去考场外面熟悉一下,便早早回旅社休息。

  83年高考三天,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化学地理,和季玲复习的知识没有差错,第二天上午数学,下午政治生物,季玲觉得在政治那方面会丢点分,最后一天上午物理历史,下午英语,这些她轻松考过。

  她和田静一个考场,两人结伴往外走。

  高考完了,大家这才敢讨论答案。

  田静一脸菜色,“英语第七大题按所给汉字,用英语完成各句,我一个也没做出来,第八大题阅读填词,我也是蒙的,第四大题句型转换也不行,第一大题按元音....”

  马慧也跑了过来,与田静一起讨论。

  这时,季玲听到有人喊她。

  青年男子站在街道对面,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衫,衣袖挽起来,配上蓝色的卡其裤子,脚上穿着绿色胶皮鞋。

  打量完穿着,她目光又落在对方脸上,方脸大眼睛,长相还算英俊。

  但,不认识。

  “季玲,是你大哥。”身旁的田静和马慧认出了对方。

  季玲:.....

  ————

  二十多分钟后,高考学生散去,兄妹两个仍旧站在季建华刚刚等人的马路边上。

  “我出差今天中午才回来,爸之前往厂子打电话我没接到。”季建华先解释了为何这时才出现,他语气冷淡淡,“我今天正好要回家一趟,你东西在哪?一起走吧。”

  季家三个孩子,季健华是老大,今年二十三岁,在金属修配厂修车,季玲是老二,下面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季可,三岁时就养在外公家。

  原主掐尖强势,又没事总作妖,季建华更喜欢养在城里外祖爷家懂事的二妹。

  人在市里上班,作为家里的长大,家中的事自然不会瞒着他。

  所以说兄妹两人的感情并不太好,甚至遇到事情,季建华不问缘由直接站在二妹那边。

  季玲变相拒绝,“大哥,校长说大家要一起去拍毕业照,然后坐卡车一起回去。”

  季建华仍旧道,“那我等你拍完照一起走。”

  “行吧。”季玲没再多反驳。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这么坚持同行,但季玲也没有多问。

  之后,季玲带着大哥一起与众人汇合,毕业照是去隔着一条街的照相馆拍的,校长和老师坐在中间,两边是女生,后排是男同学。

  拍完后,关系好的同学有单独拍照的,季玲和同学关系不近,只与马慧和田静合拍一张,等交钱时,季建华在那边已经代季玲交完了。

  季玲心想这个大哥虽然和她感情不好,但是还算有大哥样,也算行吧。

  从家里出来时,季父塞给季玲十块钱,去掉住旅社每天一块钱,牛肉面六毛一碗,早餐一个包子一碗豆浆三毛,三天花了四块五,如今她兜里还剩下一块五毛钱的“巨款”。

  要知道季父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八块六,季玲出来考试三天给十块钱,已经算是很多钱的,这次出来的同学有些条件不好的,都是自己带的干粮,除了住旅社,一分钱也没有花。

  季玲叹气,看来在什么时代,挣钱都是大事。

  她一声叹息,季建华误会了,“考的不好就算了,钟表厂那边今年招工,你高中毕业考进去也容易。”

  “到时再说吧。”季玲敷衍一句,没做多解释。

  季建华开的是厂子里的车,他在厂子虽然是修车的,多是跑外地很辛苦,出差的时候又多,这次回家和厂子里借车,厂子也同意了。

  北县不大,四条街,季父在福和农机经销公司跑销售,所以季家住在经销公司后面的福和家属院。

  下午五点多从市里往县里来,兄妹两人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季玲走了最后,前一秒还听着许芳和儿子说话“建华回来了”,下一秒气氛就变了。

  只听‘吧嗒’一声。

  季玲抬头。

  许芳重重将高粱编的扫把扔在门口,狠狠瞪了她一眼,扭身进了屋。

  “你妈今天在商店和顾客吵了几句嘴,心情不好,不对针对你们。”听到动静的季父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铲子,笑呵呵的招呼着儿子和女儿进屋,“小玲,快进屋,爸给你做了红烧肉。”

  看到季父用一句‘你们’,粉刷太平。

  季玲想起了自己的人生,同样是偏心的父母,好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真心疼原主的人。

  季家是三间房,中间做厨房,两边各一卧室,不过季家儿女大了,还在后面隔出了小北屋给儿女住,其中有一间就是季玲的。

  而前面的正屋,东屋季勇夫妇住,西屋留给不常回家住在许家的小女儿季可。

  房子不隔音,关上门,仍旧能听到前屋许芳说话声。

  “我就说不能惯,越惯越不像样,高考复读两年,马上要考试又闹着进文工团,你爸这些年也没在你姥爷面前低过头,为了她头一次上门求人,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在家属院大门口淋一天雨,我们脸都丢尽了,想一出是一出...你看她今天回来不闹不吵,不用问也能猜到没考好。”

  “妈,你也别生气,我看经了此事,玲子懂事了许多。”起码一路回来,季建华观察发现了这点。

  “算了,提起她我就生气,她就是来讨债的。”儿子几个月才回来一次,许芳也不想闹惹怒了那个小阎王,弄的的家里又吵又闹的,拉着儿子打量起来,“瘦了,出差没休息好吧?不行和厂里说说,以后出差让别人去。”

  “妈,出差挺好,能看到外面世界,你不知道南方发展的有多快,你看看我给你买了啥回来。”

  “这得多少钱啊?”

  “不贵,南方便宜,我一个月工资。”

  “乱花钱,你上班多辛苦不知道,妈年轻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以后不许再买。”

  “这几次出差我和同事还倒腾些东西回来,转手卖出去,现在我手里有钱。”

  等一家人吃晚饭时,季玲就看到了许芳无名指上的金戒指。

  不过因为她的出现,许芳的脸又绷了下来。

  季玲对原主的家人没有感情,所以他们的态度,也影响不到她,她安静的吃着饭,等上大学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季家,然后过自己想过的小日子。

  “多吃点肉,你爱吃甜口的,特意多放了糖。”季勇将一块红烧肉放在女儿碗里。

  “谢谢爸。”季玲笑笑。

  饭后,季玲帮着季勇收拾完桌子,打算回自己的小屋,却被季勇喊到了东屋。

  这是有事要说,不然季勇不会让她和许芳多呆。

  一家四口坐好,许芳开口道,“这几天你准备一下,拉链厂在招工,你高中毕业,考个厂里文职没问题,上班后安心工作,别在想些有的没的。”

  老生常谈,穿过来半个月,季玲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话,她不想多说。

  处理方法也简单,一个字:拖。

  便又像往常一样不咸不淡的说道,“到时再说吧。”

  许芳被气的脸黑了几分。

  她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又受过高等教育,年轻时因嗓音甜美随许母在市文工团做了歌唱家,为人温柔,纵然再不高兴,也不会骂人。

  当年,许芳下乡演出,相中长相英俊的季勇,可季勇只是个普通工人,许芳父母不同意,她为此与父母断绝来往,从北市嫁到北县这个小县城,北县的百货商店招工,她考进去做了售货员。

  原主长相融合了父母的优点,清纯干净,偏一双丹凤眼又像永远蒙着层水雾,声音更随了许芳。

  原主之前性子掐尖强势,便也让人忽略了她的嗓音,季玲穿过来后,她性子本就温柔恬静,如此一来,说话声音也变得甜美软糯,笑时嘴角还带着两个小酒窝,带着一股子憨憨的可爱。

  以前掐尖强势,母女两个水火不容,如今是吵不起来,许芳只觉得心里的邪火更旺。

  最后愣是憋出一句粗话来:滚。

  结束了今晚的谈话。

第二章:你非要和家里拧着来是不是?

  7月18日。

  清晨四点多,外面天刚刚放亮,季玲就睁开眼。

  前世一心想拼搏出一番天地让所有人高看一眼,早起贪黑的努力,结果穿越过来,把早醒的习惯也带了过来。

  农机公司家属院在北县东北方,离正街有四条街,位置很偏,季玲绕到前排平房,一边走一边往里眺望,记得田静住在她家前排,具体是哪个房子不清楚。

  大早上的,没有几家人起来,季玲抱着侥幸心理一家家探视,看到了同样早起的田静,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她喊了一声,“田静。”

  田静听到动静往大门口望,看到是季玲,眼睛亮了几分,湿衣服往绳上一搭,从院子里走出来,“季玲,现在去学校太早了吧?”

  还有两天出高考成绩,今天是去学校估算成绩的日子,而大学报道一般是在九月中旬左右,中间这五十多天,季玲打算找个临时工作挣些零用钱。

  见田静误会了,季玲直接道出找她的目的,“在北市考试时,我听你说你要去砖厂做临时工,那里还招人吗?我想在开学之前找个临时工做做。”

  田静和季玲也是这几天才走动,交往不深也不好多劝,她摘掉围裙,“砖厂那边临时工随时都可以去,我现在带你去。”

  砖厂还要往北走,在街边。

  由田静做介绍,季玲很快就和砖厂约定好,明天早上七点过来上班,每天晚上五点下班,工资日结一天一块钱。

  两人回来时,家属院这边的人才刚刚起来,田静要赶回家做早饭,分开时和季玲约着一会儿去学校。

  “好,今天麻烦你了。”季玲笑道。

  “麻烦啥。”田静往季玲身后看一眼,挥挥手走了。

  季玲回身,见季建华站在院子里。

  季玲进院打招呼喊了一声大哥,季建华点头,还不等开口,许芳就从屋里走出来。

  “建华,吃饭了。”她手上沾着白面,儿子今天还要赶回去上班,夫妇早早起来包了饺子,看到女儿埋怨了一句,“一大早又跑哪疯去了?”

  季玲没吭声。

  好在吃饭了,许芳也不想闹得不开心。

  不过这顿饭吃到一半,还是被打断了。

  来的是田静母亲李华。

  许芳平时与家属院里的人走动不多,李华一大早就上门,许芳知道有事。

  她放下筷子,“李华,你来是有啥事吧?”

  李华看了季玲一眼,季玲不明所以,她穿过来时间短,又一直在家里看书,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妇女是田静的母亲。

  “我寻思这也不是小事,得过来和你们说说。”李华把早上女儿带着季玲去砖厂找活的事学了一遍,“....搬砖又累又苦,季玲是个小姑娘,真搬一个月砖下来得造成啥样啊,我听了都舍不得。”

  季家在农机家属院也算是富裕家庭,许芳又好面子,怎么可能让女儿去搬砖。

  李华很会说话,表面上是心疼女孩子吃辛苦,三两句把事情交代明白,反正把自己女儿摘出来了。

  季家在用早饭,李华没多坐,说一会儿让女儿喊季玲一起去学校估分,就起身走了。

  许芳去送人。

  季玲趁机快速往嘴里塞了几个饺子。

  许芳好面子,一会儿少不得有争吵。

  桌子旁,季家父子都没了吃的心思,看着季玲埋头吃饺子,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许芳黑着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几个大步上去,不由分说地往季玲身上掐,一边掐一边骂。

  “你非要和家里拧着来是不是?”

  “让你去招工,你就搞这出让我丢人。”

  “你想学前院董方家那个大学漏子,还要一直复读五年是不是?”

  季玲吃了痛,本能地躲,许芳见她躲,火气更旺,下手也更重。

  “你还敢躲?我这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从小到大就没让人省心过。你看看你妹妹,你再看看你?”

  许芳是富家出身,哪这般粗鲁过,这一动手,把季勇惊到了,一时忘记了去拉着。

  季建华虽惊讶从小到大第一次看母亲动手,但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拦着。

  “许芳,骂归骂,怎么还能动手呢?”季勇这时也回神,上前去劝妻子。

  季建华拉着母亲,“妈,这也不算啥事,小玲想锻炼锻炼就让她去,干一天知道有多累,她自己就嚷嚷不干了。”

  季勇也当着和事佬,“是啊,她自己双手挣钱,这样挺好。”

  “这样挺好?”许芳眼睛带着怒火,“你们说得对,错的都是我,她哪有错啊。看看她多出息,好好地招工不去,非要去搬砖,她是巴不得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笑我是不是?”

  季玲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便解释道,“大学报到是九月中旬,暑假我只有一个多月时间,拉链厂的工作倒不如给需要的人。”

  她不是原主,遇到事情懒得多说。

  至于偏心的家人,她对原主的家人本就没有感情,更没有期待,也没什么可抱怨的,重新获得新生,她也想好好活一次,不要再像前世那般争强好胜那么累,打下一片事业,却也没享到一天福。

  今生她只想让自己过得轻松自在,好好享受人生。

  “你们听听,听听这多有觉悟?自己宁愿去搬砖,这么好的招工机会也要让给别人,我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许芳气得咬牙切齿,“大学报到?你要是能考上大学,我给你叫妈。”

  季勇脸色一沉,“许芳,话重了。你是有修养的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许芳似也被自己疯狂的举动吓到了,愣了片刻,捂着脸低泣起来。

  季建华抿了抿唇,冲着季玲道,“小玲,马上跟妈认错。”

  同时,另一道声音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响起,“季玲,今天你还去学校估分吗?”

  田静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三章:原主留下的烂摊子!

  农机公司家属院,都知道许芳母女又吵了。

  自从一个月前,季玲闹着不参加高考要进省建筑院上班后,季家就没有安静过,每天都有争吵声传出来。

  高考刚安静两天,家里又闹了起来。

  家属院住着的私下里都觉得季玲太闹腾,能把许芳那种温柔人逼疯。

  北县的学校在县东边,远远能看到两排红瓦房,那就是县一中。

  参加高考的十多个人陆续从班级里走出来,季玲和田静走在最后面,出了班级,季玲就被走廊里的男生喊住。

  男生很高,长相偏瘦,却很精神,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穿着一双皮鞋。

  “季玲,我在前面等你。”田静对季玲点点头,快步走了。

  “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季玲不认识眼前的男生,可眼前男生显然认识她,还很熟。

  听到她喊同学,男生嘴角一抿,不说话,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举到她面前。

  季玲看着纸上内容,陷入了沉思。

  “季玲,你是还钱,还是兑现承诺和我处对象?”对方的声音,将季玲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问,“是不是弄错了?”

  男生蹙眉,眼睛贪恋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红着脸扭开头不看她,“上面有你签的字,也按了手印。当初借钱时你说等你爸出院就还,这半年来你每次都说尽快还,我妈一直追问我这五十块钱借谁了,你再不还我,我也瞒不住了。”

  男生顿了顿,脸更红了,“之前你说高考过后就和我谈对象,你是不是忘记了?”

  季玲又端详了一下纸上的字,原主的笔记她看过,确实是她的字。

  她深吸气,伸手将兜里的一块五毛钱掏出来,不管不顾地塞到对方手里,“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你放心,下个月我一定把钱还上,如果还不上,你直接去我家里要。”

  为了五十块钱,还要出卖自己的感情,原主到底在搞什么?

  季玲步子飞快,身后男生冲着她喊,“下个月不还钱,我就去你家里要。”

  季玲垂头丧气地站在街道边,蔫嗒嗒的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挣钱。

  她目光扫到几步远处,眼睛骤然一亮,快步走过去。

  “这是永久牌的吧?这么新,新买的吧?”季玲脑子飞快地转着,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停下来,“自行车链子断了,找修自行车的,一条链条不得要你几十。”

  她目光灼灼盯着对方,脸上只差写着“快问我”三个字。

  男人站起身,配合地问,“这位同志知道有修车便宜的地方?”

  季玲张嘴就要说我会,不过想想不妥,这样太直接会被对方当成骗子,便迂回道,“一辆自行车抵上别人七个月工资,你去哪修都不会少要你钱。”

  男人没什么表情,声音依旧淡淡的,“那还有别的办法?”

  很好,还算不笨。

  季玲深吸一口气,“我爸是机械厂工人,从小我就在他身边玩,要不我给你试试?”

  男人看着她,静默中开口道,“那就麻烦你了。”

  季玲暗松口气,说着不麻烦,便利落地动起手来。

  “你看这里,要把打链器的顶杆对准链条中的插梢,把打链器慢慢拴紧,然后就能把插梢拆下来,这样重新把链条块扣一正一反套入两端的链目中,最后再把两端扣上,断掉的链条就接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很快将链条接好,重新上到自行车上。

  “你看,就这么简单,以后再遇到链条断了,自己修就行。”季玲看着对方,展颜一笑,“你看懂了吧?以后你也不用花这个钱了。”

  男子,“谢谢。”

  季玲:....

  她心一横,一字一句道,“这些技术可都不外传,今天我都告诉你了,你不用多给,十块钱就行。”

  静默了好久,男子才幽幽来了一句,“我以为你是做好事。”

  季玲:......

  半分钱难倒英雄汉。

  季玲手里紧紧攥着男子给的十块钱,目送着对方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才收回视线。

  烫红的小脸一路热到耳根,为了挣钱,她也顾不上对方用骗子一样的目光打量她了。

  此时的处境,她好像也没别的办法挣钱了。

  季玲深吸一口气,才往家里走。

  五十块钱外债,去掉刚刚挣的十块钱,还差三十八块五。

  上大学之前搬一个多月砖,这笔钱也还上了。

  希望就在眼前,季玲深深吐出口气,刚为解决难题而扬起的唇角,就听到身后飘来喊声,“季玲。”

  陌生的声音,还认识她。

  季玲整个人僵住,慢慢扭过头,看着身后的陌生男生,“你叫我?”

  男生个子不高,微胖,年岁看着和季玲一般大,“季玲,你说你妈摔断腿住院钱不够,你答应和我处对象我才借你五十块钱,两个多月,你说怕耽误高考,现在咱们都毕业了,你是不是可以和我处对象了?”

  季玲杏眼瞪得圆圆的。

  原主到底骗了多少钱?又答应多少人和人家处对象?

  季玲咬牙切齿道,“对象不处,我还钱。”

  许是看季玲怒气冲冲,像头两眼冒红光的牛似的,男生没敢反驳,由着人走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再次刷新了季玲对原主的认知。

  一路从学校到家,她陆续又遇到七八个男同学要债的,一样的蹩脚理由,不是爸爸重病住院,就是妈妈腿断家里急需用钱,还都用和对方处对象做诱惑,零零散散加在一起近五百块钱。

  季父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八块六,可想而知五百块钱在这个年代是多大一笔钱。

  她实在想不明白原主借这么多钱干什么,这钱又花到哪去了?

  她只当原主是个拔尖又骄纵的,哪知道还留下这么多烂摊子。

  季玲用力摇头,眼前重要的是怎么还钱,不然这么多人找到家里去,季玲不是原主,靠美色勾引男同学借钱这名声也完了。

  屋子里没有翻到值钱东西,借的钱不知去向,季玲对着抽屉里的欠条叹气,听到有人进来,立马将抽屉合上。

  季勇道,“小玲,你大哥一会儿拉煤回来,你出来把院子里的东西归拢空出来。”

  “不一定上大学才有用,有工作单位能进去,高中文化也够用了。我们农机公司分配过来多少大学毕业生,还不如我挣得多,女孩子将来找个有能力的丈夫更重要。你妈他们百货商店里的小刘和你同岁,初中还没毕业,挣两年工资了,不也挺好的。”

  “年纪轻轻的整天在屋里憋着叹气,年轻人得有活力,现在不努力,将来可什么也没有。”

  前面季父劝着女儿,季玲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最后放下小镜,拉开抽屉看着一抽屉欠条。

  别说她什么也没有,她有美貌!还有欠条......

  院子里东西不多,就是平时吃饭的地桌和四把椅子,父女俩把东西挪到李子树下,季建华还没回来,却是许芳面色惨白的被人扶着走了进来。

第四章:她也不是没有脾气

  许芳没有生病,面色惨白,完全是被吓的。

  今天百货商店被抢,成了北县最大的新闻。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蒙面人拿着木仓抢劫,把店里的八千块钱抢走了。

  许芳坐在床上,回想商店里发生的一幕幕,仍旧忍不住害怕。

  季勇把冲好的红糖水递到她手里,“人没事就行,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几口红糖水下肚,许芳缓过来一些,“谁能想到白天还有人敢进来抢东西,之前听说北市那边闹的厉害,现在县城也不安稳。你明天出差,一路上有啥磕磕碰碰的也忍一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放心吧,我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别人打我一下我都不会骂回去,哪是惹事的主。”季勇问,“你们单位那边怎么说?”

  “王经理说放两天假,正好白天接到小可来的电话,她要填报志愿,我爸妈的意思也让我回去拿主意。”许芳提到小女儿,她脸上也有了笑意,“听妈、的意思小可这次考的不错,今天估分过重点线。”

  今年340分是专科线,420分是本科线,460分重点线。

  季勇高兴的手往腿上一拍,“好样的。小可今天的优秀,离不开岳父岳母的付出,我上次出差不是拿回来两瓶茅台吗?你给岳父拿过去。”

  季勇原本在农机公司里跑业务,公司里的业务都是公对公,赊账的多,公司扛不住就让人去要帐,这几年他又担起了出去要帐的工作。

  他能力强,为公司要回几笔大单子,公司也给他提了分成,说起来季家在农机公司这边条件也算是上等,平时出去要帐也会有对方给他拿些东西的,季勇都带了回来。

  丈夫看重娘家,许芳心里也高兴,“拿一瓶吧,我爸也不太爱喝酒,给他拿他也不当好东西。”

  季勇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带回过一只镀金刻花的英雄牌钢笔吗?爸是文化人,那个拿给他吧。”

  许芳更舍不得了,“之前我和小可承诺过,她考过重点线就把钢笔给她。”

  “小可现在用这么贵的钢笔是不是太早了些?这只先送给岳父,等小可大学毕业工作我再买只给她。”

  “你看看咱们北县,考上大学的有吗?就是北市考上的也没几个,小可考过了重点线,这些年孩子也没在咱们身边,原本就亏欠她,现在又考的这么好,一支钢笔也不过分。”

  季勇心里有自己的顾虑,“也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这次出门我看看能不能再买一只回来。咱们做家长的不能厚此薄彼,姐妹两一人一只。对了,小玲今天也估分,你晚上抽空问问。”

  许芳一撇嘴,“她要考的好早嚷嚷了,还用问?”

  “越是考的不好,才越要多关心。”

  “还是算了吧,要问你去问,我还想多活几年。还有小可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你也别乱花钱,英雄钢笔全钢的最便宜也小二百呢。”

  “姐妹两个都考大学,哪能一个送一个不送?”

  许芳不耐烦听这个,“她能考上你送行,考不上你乱花那个钱做啥?”

  英雄钢笔最贵的金帽半钢要八百块钱,镀金刻花是第二贵,一只钢笔近五百块钱还买不到,量少又好看,所以说一笔难求。

  季家这种家庭,能有这样的存货,季玲猜着这几年季父跑业务没少捞油水。

  背着一身的债,季玲一个头两个大,她在考虑要不要私下里找季父谈谈,她可以不要钢笔要钱吗?

  母女不亲近,许芳回来后就和丈夫在屋里说话,季玲则把原主复读两年攒下的书,收拾出来搬到院子里。

  等着收破烂的过来,一大堆的书只卖了一块二毛钱。

  这时,季建华拉煤回来,

  家属院胡同窄,他要倒车进来,最后等车斗往院子里转弯时,卡车突突两声,突然熄火了。

  重新起火,再倒再熄火,反复几次,车也没人倒进院子里。

  季建华从驾驶座跳下来,“倒几次都锁死,就在这卸吧,然后再往煤仓里倒腾吧。”

  早上家里闹的僵持时,田静的到来打破了僵持的场面,季建华那一句逼着季玲道歉的话却挽回不了,原本就关系不亲近的两人,此时更是一句话也没有。

  季建华知道这个妹妹性子倔强,主动搭话,“小玲,早上我让你和妈认错,不是说你做的不对,是妈那个时候激动,先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季玲淡淡的噢了一声。

  “刚刚倒车时看到你在卖书,那些书不要了?”

  季玲坦承不公道,“高考完了,以后也用不上了。”

  季建华点头,翻开上衣兜,从里面掏出一叠钱,多是两分几毛的,他把最大额的十块钱抽出来递给季玲,“这个你拿着零用。”

  季玲虽然很想要,但是还是忍住了没有要,“不用了,我自己能挣。”

  “你能挣是你挣的,这是大哥给你的,这次出差小可让我帮着买丝巾,没有给你带,给你十块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季建华坚持,季玲想着他想一碗水端平,或许也有早上那句话的弥补之意,便没再拒绝,接了过来。

  “谢谢大哥。”

  季建华笑了笑,“既然想通了,那就别和妈顶着来,妈要强一辈子,你多理解一下她。”

  “好。”季玲应着。

  她心里明白季建华误会她是接受现实不打算再念书了,左右等成绩出来,一切误会不攻而破,便也没有费口舌去解释。

  北县冬天零下近四十度,季建华这次请假回来,也是给家里拉煤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提前把家里冬天要烧的煤买好。

  屋里季勇夫妻也出来了,看到许芳在家,季建华还挺惊讶,眼前急着卸煤他也没空多说,等到晚饭时才知道百货商店被抢的事。

  他道,“不会是北市的那两个抢劫犯吧?之前有一齿轮厂保卫科被抢了,听说还抢走一把木仓。”

  许芳叮嘱儿子,“这两人现在到处乱窜,看着就是个凶狠的,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季建华应下,扭头叮嘱身侧的季玲,“这几天你自己在家睡觉前记得把门窗都锁好。”

  季玲原本想当空气的,被季建华又拉出来,她正要应付两句,就被许芳抢了话。

  “这两天没事别往外跑,拉链厂二十一号招工考试,你好好准备一下,把上个月你妹妹给你捎回来的衬衣洗干净,考试那天穿。”

  季玲不咸不淡道,“二十一号填报志愿,我得去学校。”

  许芳抿抿唇,才道,“填志愿也不用一天,你先去厂子考试,十点就能结束,然后再去学校也不晚。”

  季玲委婉拒绝,“到时再说吧。”

  许芳忍耐到了极限,“到时再说?我看你就是不想去。季玲,我告诉你,别学前院董方家那个大学漏子,复读五年还不死心,你重读两年,这次再考不上,就安心我找工作上班,咱们家可不惯你这个臭毛病。”

  八几年,没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虽然没考上大学,但还是有一定知识文化,堪堪从考大学的漏子中漏了出来,所以一个院里住的人,私下里就给董家姑娘取了个‘大学漏子’的外号。

  季玲反感这句话,“妈,在背后讲究别人很没有修养。”

  许芳怒道,“你现在和我讲修养?那你的修养呢?厚着脸皮往你姥家凑、闹着绝食逼父母时怎么不想想修养?”

  眼见又要吵起来,季勇忙做和事佬,“填报志愿重要,小玲先去学校,然后再去拉链厂。”

  季玲脸色不好看,放下筷子起身,“爸,我不会去拉链厂考试,我等着九月上大学。”

  她承认季父是疼她,但很显然季父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成绩,更没有相信过她会考上大学。

第五章:原主,你到底还做过啥?

  原主冲动,又愚蠢无脑。

  季玲却不是,“爸,你也觉得我考不上大学吧?”

  季建华见妹妹还来劲了,眉拧了起来,“小玲,你别不知好赖。”

  “大哥觉得爸是为了我好,站出来护着我对吧?可是在我看来,爸和妈一样都觉得我考不上大学,妈是心里想什么说什么,爸还不如妈呢。”

  言外之意季父表里不一,假好人。

  许芳讥讽丈夫,“我说养了只白眼狼你不信,现在看清楚了吧?”

  季勇呵呵的笑着,“好了好了,都吃饭,吃饭。”

  啪的一声,许芳摔了筷子,“吃饭?还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

  季玲道,“对,话还没说清楚呢。从高考到现在,家里人口口声声说关心我,有人问过我考的怎么样吗?今天估分你们有关心过吗?不,你们关心的只是让我快点找工作上班,从高考前就天天让我去拉链厂考试,这就是关心我?”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你现在埋怨我们不关心你,那你怎么不想想去年你把家里折腾成什么样?”

  “高考前我和你爸轮流请假给你做饭改善伙食,足足折腾半年。”

  “等估分了,问你考多少分?你就埋怨我们给你压力,哭着要死要活,最后考了一百多分,家里谁敢说你一句?”

  “我看你是知道自己考的不好,就又来这一招?”

  原本理直气壮的季玲张张嘴:......MMD,她哪知道原主还干过这种脑残的事。

  看着许芳咬牙切齿要扑上来咬人的样子,季玲此时无比庆幸她是个高知识分子。

  她不说话,许芳却有话说,“说啊,怎么不说了?对我们不满意是吧?那就都说出来,我也听听我们养你,怎么就养出错来了?”

  季玲无言以对:.....有原主打下的基础,让她怎么发挥?

  “好了,孩子考的不好,心才焦,这个时候咱们要理解孩子的心情。”季勇对着女儿使眼色,示意季玲低个头。

  低头是不能低头,季玲不会为原主做下的事背锅。

  但是面对季父,她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季玲就事论事,“过去的事不提,今年你们的做法,我说的确实没有错啊。”

  许芳冷笑,“好赖不知,你看看你和小可有可比性吗?”

  季玲道,“站在血缘的角度上说,我们之间没有差距,因为我们身上都有着父母各一半的遗传基因,身体上流的都是父母的血。”

  许芳:......

  噗!

  季建华忍不住笑了,刚刚他还挺生气,觉得大妹这么大了,还要和父母顶着来,就不会变通吗?

  结果看到现在,看着大妹不动声色的把母亲气的接不上话,和父母顶嘴很不孝,他却偏偏讨厌不起来,也让他察觉似乎以前从未了解过大妹。

  但说实话,他更喜欢这样的大妹。

  季勇也笑了,他温和的看了女儿一眼,女儿长大了,也懂事了,没像以前一样又哭又跳又闹的,这样很好嘛。

  原本不好的气氛,因为季玲的‘厚脸皮’,而软化。

  季勇明天要去北市坐五点的火车,季建华开车正好拉着父母进城,一家子饭后早早的都歇下。

  不过第二天天还没亮,季玲还是被季勇揪了起来。

  “爸爸不是不关心你,是怕你有压力,所以才没有问你考的怎么样。”

  “考的不好,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想复读爸爸供你。”

  同时也叮嘱女儿,“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妈说什么你都别回嘴,就让她说去,她说够也就不说了。”

  “拉链厂考试的事,你不想去也别表现出来,你妈让你考试你就去,想不想考上还不是你自己做主。”季勇面面俱到,一一交代着。

  季玲看得出来季勇很疼爱女儿,只是妻管严,性子又和气,面对强势的‘大家小姐’出身的妻子,自然是立不起来。

  好在人不糊涂。

  再想到昨晚吃饭时她说的那些话,心生愧疚,“爸,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傻孩子,你是爸的女儿,你说啥爸都不会怪你。”季勇又偷偷塞给女儿十块钱,“这个拿着零花。”

  “爸,昨天大哥给我十块钱了。”季玲把钱推回去。

  “你大哥给你你就收着,他现在有来钱道。”季勇执意把钱塞进女儿手里,还是叮嘱了一句,“钱要花在正地方,不许乱花。”

  最后还是问了一句女儿,“有啥想要的,爸给你买回来。”

  季玲迎上季勇一副‘快和爸爸撒娇要礼物’的期盼目光,迟疑了一下,还是满足了他作为爸爸的成就感,“如果有干花的香料,给我带点香料回来吧。”

  以前女儿都是要零用钱,现在听到要干花香料,转变的有些大,但是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来说,只要女儿想要的,自然是要满足。

  他爽快的应下。

  人已经走了,又折回来,“对了,如今不太平,你妈他们百货商店被抢你也知道,听你妈说其中一个人下巴上有一颗拇指大小的黑痣,你出门注意点,遇到了也躲的远远的。”

  交代完了,季勇这才真走了。

  十九号凌晨,季勇夫妻坐儿子的卡车去北市,季玲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而季玲,六点半就到了砖厂。

  她在原主留下来的衣服里,挑了一身最破的,手上带着从家里翻出来的针织手套,搬砖是体力活,她早上出来在家里用饭盒装了两个馒头出来,罐头瓶子装的凉白开。

  七月的天,顶着烈日搬一上午的砖,开始季玲还有些吃力,好在底子年轻,很快就能跟上大家的节奏,砖厂老板原本看着她单薄的小身板还有些担心,观察一上午发现小姑娘挺能干,嘴上也不叫苦,也就不在盯着。

  中午有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砖厂在街边,大家都带了饭在树荫下休息,一边吃一边唠嗑。

  “听说没有,北市有一个医院被抢了,保卫科的人死了两个。”

  “我也听说他们手里有木仓,现在四处流窜呢。”

  “听说现在已经下通缉令了,举报线索有奖金呢。”

  “遇到那种亡命徒,保命要紧,谁还想着奖金。”

  搬砖的多是没有工作的中年妇女,季玲是里面年岁最小的,又不爱说话,休息时就自己寻了阴凉的地方休息。

  这一上午她是咬着牙才扛下来的,中午这一个半小时她不想浪费,馒头也只吃了一个,闭眼来了一个短暂的午休。

  不远处的那几个妇女,原本还有说有笑的,慢慢看到不远处的小姑娘躺下睡了,有人提议也休息一下。

  平日里的习惯,倒是因为季玲的到来改了。

  中午睡了一觉,时间不长不短正好,下午干活力气也恢复过来。

  待到下班,季玲接过一块钱,露出了这天的第一个笑。

  七月天长,五点天还亮着。

  妇女又急着回家照顾孩子走的飞快,迎面有两名男子推着自行车往县外走,季玲走的慢,很快就一个人落在后面。

  与两名男子擦肩而过时,季玲眼睛余光瞥了一眼。

  只注意到在骂脏话的男子,尖脸下巴处有颗黑痣,嘴里嘟囔着路破。

  泥路雨天有车跑过,路面干后留下深深的车痕很深,确实很难走。

第六章:原来还可以这么玩耍

  原本只是无意间扫了一眼,结果等到县里买纱布时,季玲发觉她晚上遇到的人就是通缉令上通缉的人。

  每根电线杆上都贴着通缉令,上面写着两名抢劫犯的事,还有他们的照片,纵然是黑白的照片又不清晰,但是下巴上的那颗黑痣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的眼睛在五千块钱奖金上停留的时间最久。

  五千块钱啊,按现在的物价,在北市都可以卖套房子了。

  她低头看着手掌上的血泡,再想想那些要债的面孔,季玲心跳加快,做下了决定。

  半个小时后,季玲从派出、所走了出来。

  想她堂堂一个创业大老板,重活一世,竟沦落到靠举报挣钱,不由得一阵汗颜。

  派出、所门口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个卖菜的老汉,季玲想着在天大黑之前赶回家,才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她。

  “等一等。”

  因原主欠下一屁、股的债,如今听到有人喊自己,季玲都做下病了,差点原地跳起来。

  然后,警惕的看着追上来的少年。

  少年浓眉大眼,“你真的遇到抢劫犯了?”

  不是要账的。

  季玲的心安稳落下。

  少年指了指身后的派、出所,道,“没事,我刚刚在里面,听到你来举报线索,挺好奇的。那两个抢匪长得吓人吗?”

  说真的,这个问题挺难回答。

  季玲想了一下,“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少年:.....

  季玲见少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又说了一句,“不吓人。”

  少年:.....“好的,谢谢。”

  少年客套一句,嘀嘀咕咕的走了。

  季玲只隐隐听清一句‘MD,遇到个神经病....’

  季玲:.....此时才深深感到了少年刚刚不是茫然,而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打量她。

  一段小插曲,天却已经黑下来。

  季玲不敢耽误,快步往家里赶,路过道边菜摊的时候还看了一眼。

  卖菜老大爷头顶着大大的草帽,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坐在那一动不动,这么晚了不收摊回去,还有人买菜不成?

  想归想,季玲步子速度不减,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她以为睡着的卖菜老大爷,正目光阴沉的盯着她的背影看。

  季玲这一天像在赶场,除了中午休息的一个半小时候,一整天都在忙,原以为晚上回家可以好好休息了,结果眼看着要到农机家属院,就被债主拦了下来。

  刘自力,农机家属院的,与季玲是同学,是季玲众多债主中借钱最多的一个。

  一米八的个子很高,长相普通,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你也不会注意到的那种。

  父亲是农机公司副经理。

  “小玲,听马慧说你去砖厂干活了?那种活你怎么能干?”

  一个家属院住着,没有啥事能瞒住。

  至于别人怎么看,季玲不在意。

  况且,不是来要账的就行。

  她道,“靠自己双手挣钱,没啥丢人的。”

  刘自力往前上一步,“小玲,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我不是非和你要钱,你懂的。”

  不,她一点也不想懂。

  季玲退后一步,“你放心,上大学之前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她后悔了,今早季父问她要什么礼物时,她应该要钱的。

  刘自力继续往季玲身前靠,“小玲,你一定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楚吗?我对你的心思你懂的。今天听到你去砖厂搬砖,我一直很愧疚更心疼你,在这里等你两个多小时了。”

  他上她退,季玲也保持着两人之间间隔两米的距离。

  刘自力急了,“小玲,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

  原主干了啥!!

  季玲不想去想,更不敢猜。

  她欲言又止,稍作犹豫才开口,“刘自力,你朋友还看着,咱们俩只是同学关系,你别让她误会。”

  刘自力云里雾里的左右看了看,“朋友?啥朋友?”

  季玲指着他左侧,“就在你身边啊,你看不到吗?她现在要和你说悄悄话呢,都凑到你耳边去了。”

  农机公司位置偏,天黑之后道上也没有人路过,刘自力看到的只有他们两个站在这里,他似是想到些什么,表情慢慢凝固。

  “小玲,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季玲一脸认真,“刘自力,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和你朋友联合起来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随着她的话,刘自力呆滞的脸慢慢涌出恐惧来,声音也带着颤抖,“小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妈还在等我吃饭,我先回去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小跑消失在眼前,季玲自豪的扬起下巴。

  小样,这点道行,就想用一百块钱让她和他处对象,还嫩了点。

  ‘咔哒’一声。

  紧接着是一片铁链在地面上拖拽的哗啦声。

  一只手搭在季玲的肩上。

  季玲:......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快离开!!

  “同志,知道哪里有修自行车的吗?”

  季玲:......

  手上微微传来抖动,朱卫东似明白了什么,收回手解释道,“刚刚听你和朋友在说话,就没有走过来问路。”

  也就是说她刚刚骗人的一幕,他都看着呢!!!

  季玲:.....

  尴尬之余,季玲发现身后男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穿过来后,她接触的人并不多,瞬间她就想到是这声音的主人。

  她回过头,两人离得近,男人又低头正看着她。

  两次相遇,季玲才第一次打量身前的男人。

  正是昨日在学校门口自行车链子断的那男人。

  硬朗的五官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生人勿近气息,薄唇微抿,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同样盯着季玲。

  “同志?”

  季玲:.....他不记得她了?

  嗯,这也能解释的通。

  就像她若不是从声音里听出来,也不会认出对方。

  那这样....就好骗...好办了。

  她勾起唇角,扯出一抹大大的假笑,“同志,你自行车坏了?”

  朱卫东点头,“链子断了。”

  季玲:......

  她盯着男人的脸,不会是昨天她在他那挣了十块钱,他小心眼的想算计回去吧?

  男人淡淡的看着她,目光干净。

  季玲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还是试探道,“换一自行车链条可不少钱,你自己不会修吗?”

  朱卫东回答的干脆,“不会。”

  撒谎。

  明明昨天她才教过他。

  看不出长着一张漂亮脸,心思倒挺坏的。

第七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季玲在戳破和装傻之间犹豫,要怎么选择时,便听对方又开了口。

  “同志,听你的话,是知道哪里有换车链条的?”

  “我会。”季玲喜欢挑战,所以选择了装傻,想看看对方接下来会使什么招。

  朱卫东道,“我有急事,能不能麻烦同志帮帮忙?”

  季玲,“可以,不过我是有偿帮忙。”

  季玲觉得对方若是故意的,话说到这程度,应该跳起来戳破她是个骗子了。

  有偿帮忙?

  朱卫东心里喃喃一遍,明白过来,“不知道同志要多少钱?”

  “二十。”

  朱卫东顿了一下,应道,“好。”

  季玲:.....

  按理说对方同意她应该高兴,可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事情又是她引导到这一步,内心挣扎时,对方不知何时掏出手电筒,示意季玲可以动手了,季玲只能蹲下身子开始修链条。

  昨天刚修过,昨天还九成新的自行车,此时链条卡进很多污垢,仿佛扔进了泥里,链条的节距中间卡着很多的石子,显然在这种情况下,用力蹬自行车,才造成链条断掉。

  季玲观察一番,站起身来,“修不了,链条上面全是泥和石子,没有水清洗....”

  朱卫东转身从后车架上的布挂包里翻出暖水瓶,递过来,“里面的水是满的,够用吗?”

  季玲:.....“够用。“

  他准备的倒是挺齐全的。

  男子一只手举着手电,另一只手拿着暖水瓶,季玲把链条清理出来时,最少过去半个小时,内节里都是石子,最后还是在附近找了木棍抠出去的。

  自行车链条修好,季玲也出了一身的汗。

  朱卫东掏出两张十块钱递过去,还有一只手绢,“同志,谢谢你,擦擦手吧。”

  季玲虽然用水冲过手,但是上面还有着链条上的油,她只接过了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必客气。”

  一直目送着人走了,季玲心里还在犯着嘀咕,这男的是真的没认出来,还是故意将链条弄的这么脏而羞辱她一次?

  不会是最后一个原因。

  毕竟谁会舍得羞辱一个人还拿出二十块钱。

  一路回到家里,也没有想通到底怎么回事。

  而朱卫东那边,也刚刚回到朱家老宅。

  他才刚下车子,早早守在大门口的朱要武就走上前,“大哥,你再不回来,奶奶要把北县翻过来了。”

  朱卫东仔细打量对方,语气带着不确定,“要武?你剪头发了?”

  朱要武:.....“大哥,平时不工作你也应该戴着眼镜。”

  朱卫东推着自行车往院里走,语气平淡,“戴眼镜也一样。”

  朱要武:.....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朱家兄弟五个,朱卫东是老大,却是让全家老少最为操心的。

  他有脸盲症。

  该症状一般分为两种,一种看不清别人的脸;另一种对别人的脸型失去辨认能力。

  朱卫东属于最后一种。

  人犯子曾冒充过朱家人把朱卫东卖到山里,好在朱家人脉广,几经周转将人寻了回来。

  说起来朱家往上翻三代都是高知识分子,如今的朱老爷子在京也是风云人物,知名教授,几个儿子不是学者便是知名企业家。

  这次是朱卫东要在这边工作半年,朱老太太不放心长孙,执意跟过来照顾,朱卫东父亲和几个叔叔这才同意。

  兄弟两个进了院子,朱卫东刚停好自行车,朱老太太就出来了,“卫东,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自行车链条断了。”

  朱要武,“有车你不开,非要骑自行车,今天修车花多少钱?”

  “二十。”

  “大哥,你是眼瞎不是心瞎,上次十块没有教训,这次又被骗去二十块钱?”

  “臭小子,怎么和你大哥说话呢。”朱老太太对着二孙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转身对长孙和和气气,“车修好了就行,咱不怕花钱。”

  朱要武跳起来,“奶奶,你偏心。是你说咱们朱家在北县要低调,不许我们乱花钱,结果到大哥那就都不是事。”

  “你大哥自己能挣钱,花多少我都不管。你自己能挣来钱,在北县想怎么花钱我也不管,要花钱先自己挣去。”

  朱要武,“谁说我挣不来钱,马上我就会有五千块钱。”

  朱老太太原本已经带着长孙往屋里走了,听到朱要武的话停下来,“你哪来的钱?我可告诉你,不许以你爷爷的名义出去收礼。上次念你初犯,你爷爷罚你到北县陪我半年,你再干这种事,小心你爷爷把你发配到山里去挖煤。”

  朱要武脸一红,“我都说那次是对方硬塞我的,他说是饼干,我哪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钱。”

  “别说饼干,就是一根针也不行。”

  朱要武知道这事是他错在先,也不再狡辩,“我说的五千块钱可是靠我自己能力挣来的,你们知道有两个抢劫犯的事吧?我知道人在哪去举报了。”

  朱老太太六十多岁,她也是高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自己又是教授,保养的好又会打扮。

  看着像五十多,穿着一件偏襟的青色上衣,下面是到鞋面的半裙,是现在年轻女人都少有的时尚装扮。

  “抢劫犯哪有蠢人,你不要被盯上,给自己带来危险,咱们家不缺那五千块钱。”

  朱要武嘿嘿一笑,“从派出所出来时,我发现外面有个卖菜的挺奇怪的,好像那个抢劫犯,正好有个女的也去举报,我就顺势把事推到她身上。”

  ‘啪’!

  朱老太太对着他的头又是一巴掌,“你是不骗钱又学害人了?”

  朱要武,“奶奶,你不也说让我别被盯上吗?再说那人或许不是抢劫犯呢。”

  啪啪啪!

  “哎哟,奶奶,你轻点。”

  “臭小子,我让你小心,也没让你去害人。”朱老太太的巴掌挥的更狠。

  朱要武抱头躲到朱卫东身后,“奶奶,您别闪到自己的腰。”

  他话音刚落,身子被一重力扯出来,人就又被推到朱老太太身前。

  同时,听到身后大哥说道,“这样闪不到腰。”

  朱老太太撸起衣袖,呵呵两声,“卫东做的对。”

  朱要武:.....

第八章:成绩出来,各怀心思

  7月20日。

  北市教师家属院。

  里面住的多是在教育单位上班或者与高级知识分子和教授。

  整个家属院被几十年的大树围绕着,小区门口有门卫守着。

  许芳除了当年送小女儿回来,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要不是昨天接到小女儿电话,知道小女儿高考成绩出来,她怎么也不会回来。

  季可早早就在大门口等着,看到母亲下了人力三轮车,小跑迎上去。

  “妈妈。”人也扑到了许芳怀里。

  许芳抚着女儿的头,“好像长高了,比妈妈高了。”

  季可仰头,娇笑道,“妈妈,我早就比你高了好不好?咱们家爸爸第一高,姐姐第二,我第三。”

  听到大女儿,许芳眉头蹙了一下,带开话,“昨天自己去学校里看的成绩?”

  季可拉着许芳往家属院里走,“姥爷给教育局的朋友打了电话,不用去学校问成绩,已经知道了。”

  许父是建筑学教授,曾做过北市建筑局领导,虽退休了,他的下手和人脉一直在,这点关系还是有的。

  许芳知道女儿过了重点线,还是又问一遍,“分数估算的准吗?不会弄错吧?”

  “妈妈放心吧,我已经过重点线了,今天分数出来了,明天去填报志愿。”

  “分出来了?”许芳心跳也快了起来。

  “491分。”季可甜甜一笑,“过重点线了,妈妈放心吧....”

  许芳宠溺的戳着女儿的头,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重点线啊,和本科线还有区别呢,可以在重点大学里挑学校。

  而且是491,差几分就到五百分了,这是多好的成绩啊。

  许家,许父许母都在家。

  当年因为女儿执意要嫁个穷小子,断绝父女关系后,是许母一直在中间调和,可许芳脾气倔不肯低头,父女两个一直僵着,最后还是因为季可生下来后体弱,营养跟不上,许芳才低头将小女儿送到父母身边求着帮忙照顾。

  季可乖巧又懂事,还是许家带大的,许家人喜欢,许父对女儿的气也消了。

  只是许芳一直拉不下脸来,所以极少回娘家。

  “小可考了491分,重点线460,这次让你过来,也是想一起商量填报志愿的事。”许母端着水果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女孩子考师范类不错,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

  许芳拿起橘子,慢慢拨着,“小可在你们身边长大,填报志愿的事听你们的想法。”

  “决定人生的,不是命运,而是每一次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是一次新生,选择了就不能后悔,关乎一生的事情,我和你爸的想法也是一致的,让她自己做决定,不要让孩子抱憾终生。”

  许芳没意见,小女儿一向懂事,不让人操心。

  季可靠着许母,“妈妈,姐姐这次考的怎么样?”

  “她今天去拉链厂参加招工考试。”许芳好面,对面着亲生父母,说的也委婉。

  这就是考不上了。

  许母想到季玲也头疼,干脆不再提这一茬,“季勇的身子好些了吧?”

  一提季勇,许父不快道,“提他干什么?孩子不懂事,他也不懂事吗?去年复读我就说不行,他有听吗?到如今来求我,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盯着,他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爸,季勇最疼孩子,孩子绝食他做父亲的能咋办?”许芳不管任何时候都站在丈夫那边。

  “以后不许让季玲上家门。”许父少不得又牵怒一次。

  许母在一旁劝,“又说胡话,孩子不懂事慢慢教,不让孩子上门孩子多伤心。我不管,下个月我生日孩子得来。”

  许父怒气离开。

  许母不在意,安慰女儿,“你爸就这臭脾气,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许芳能说什么?心里又狠狠给大女儿记了一笔。

  北县那边,季玲没有去学校问多少分,搬一天砖回到家刚擦完身子,田静就来了。

  田静拉着她的手,“季玲,我考上拉链厂了,你订的是明天考试吧?你放心很简单,你一定能考进去。”

  季玲道,“恭喜你了。”

  田静害羞的笑了笑,“我妈说上大学也是念完进工厂,我现在考进去也一样,再说我这次高考成绩我心里清楚,连专科线都过不了。对了,你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吗?”

  季玲将脏水泼到门外,回身带上院门,“今天没去学校,明天去学校填报志愿应该能知道了。”

  田静问,“你不着急吗?”

  “着急啥,分数又不能长腿跑了。”

  田静点头,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季玲,你明天先去拉链厂考试吧,早去早考完,去学校时间也来得及,不然等你从学校回来,怕是没有时间考试了。你听我的,我是为了你好。”

  她又道,“对了,刘自力今天在家属院遇人就说你和他处对象了,家属院现在都知道了,以前你一直拒绝他,我怕是他在瞎传,想着过来告诉你一声。”

  季玲想着一定是昨晚她吓刘自力,刘自力回家后回过味来,气不过白天才散播流言。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事,我已经拒绝过刘自力,如果有人说这事,你帮我解释一下。”季玲真心道谢。

  田静安慰她,“我就知道他在胡说,你也不用担心,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他在胡说。”

  季家条件好,季玲长的也好,又一心念书,心心念念要嫁到北市去,怎么可能看得上刘自力呢。

  天色不早,田静走了。

  季玲去橱柜里翻出一把挂面条,放一个西红柿给自己煮了一碗热汤面,之后刷牙便早早的躺下。

  昨天又挣了二十块钱,这钱挣的太容易,季玲没敢高兴,今天一整天过去了,没有人找过来,季玲一颗心才落下。

  从大哥和父亲那里得来二十,加上卖书的一块二,还有修两次车的三十块钱,两天搬砖两块,现在她有53.2,明天她去学校时可以先把欠李保柱的钱还了。

  李保柱正是先前还了一块五毛钱的那个男生。

  能还上一个算一个,季玲只盼着派出所那边快点来消息,这样她就能把其他的欠债都解决了,刘自力散播谣言的事情,证明还钱的事不能再拖了。

  *****

  7月21日。

  季玲一大早起来在街上花两毛钱买了一根油条,一边吃一边往学校去。

  八十年代高考,当天填报志愿还要同时体检,将合格报告与填报志愿一起交上去。

  她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学生先到了。

  其中一个就是董曼华,农机家属院私下里的‘大学漏子’。

  另一个是马慧。

  马慧看到季玲,声音拔了一个高度,“季玲,你昨天咋没来?校长和老师都去过你家,你家大门也锁着,家里没有人,我遇到田静去拉链厂考试回来,还问她知不知道你去哪,她说不知道。”

  季玲眸子动了一下,解释道,“昨天有事没在家。”

  马慧提起季玲的成绩比自己还激动,“季玲,你太厉害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咱们北省的高考文科状元,你考了621分。”

第九章:误会叠生

  季玲对自己考多少分数,心里早就有数,与19日那天过来估算的分数没有什么波动。

  她不说话,马慧却误以为她是吓傻了,拉着她的手用力的摇,“季玲,这是真的,不是做梦,你真的考了H省的文科状元。”

  董曼华在旁边笑着提醒,“马校长和班主任他们来了。”

  她复读五年,今年终于考上了,虽然是专科,但是她也知足了。

  至于一向学习成绩不如她的季玲考了省状元,董曼华并不嫉妒,她知道复读带来的压力,当初看着骄傲的季玲复读,她对她的看法就已经有所改观了。

  果然如她想的一般,季玲暗暗使劲,这口气争回来了。

  趁着校长和老师还没有走到跟前,她真心的祝福道,“季玲,恭喜你。”

  一个人真心还是假意为你高兴,季玲分得清楚。

  她同样祝福董曼华,“也恭喜你。”

  马慧性子大咧咧,“咦,你怎么知道曼华姐考上了?”

  “今天是过来填报志愿的日子,如果没有考上也就不会过来了。”董曼华瘦的皮包骨,却并不难看,她天生就是这样瘦的人,个子有一米七,说话时也轻声细语,哪怕复读五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马慧一拍脑袋,“看看我这记性,把这个忘记了。”

  下一句就爆料自己,“这次虽然没有考上,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向你们学习,只要不放弃,一定能考上。我爸说了我要是想复读,他就供我,反正我哥去年结婚已经分出去过了,我嫂子也挑不出理来。”

  董曼华眼里闪着光,“小慧,我也支持你复读,虽然你可以等你爸退休接他的班,但是读书能改变命运,在年轻时不奋斗一次,将来一定会遗憾的。”

  马慧点头,“这次咱们学校十八个人参加考试,过去三个,王二梅也考上了,她考了471分,过重点线了。”

  王二梅这个女同学季玲有印象,姐妹两个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一个叫二梅一个叫三梅,都参加高考。

  父母在齿轮厂上班,家里想要儿子,结果生了四个女儿,前三个女儿取的名字是大梅二梅三梅,四女儿叫招弟,结果是不生女儿了,而是这些年都不怀孕了。

  王父也放弃了要儿子的心思,努力培养三个女儿,大女儿进了齿轮厂,内招考进去的,二女儿和三女儿一直在念书,今年参加高考。

  说到这里,校长他们也走了过来。

  学校有两个大领导,一个校长一个是教导主任,加上班主任总共三人。

  三人看季玲的目光,满是慈爱,像在看自家的长辈。

  贺校长更是动容的握住季玲的手,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季玲,郑重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谢你。”

  季玲:.....校长,就是落泪也要注意形象,咱能先把鼻涕擦擦吗?

  三人中只有教导主任王敏是女的,她将手绢递过去,“校长,先擦擦吧。”

  贺校长不为所动,情绪激昂,“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学生,在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执着,看到坚毅,看到的是你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看到了你为了自己的理想,总是专注于脚下的道路,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有非同一般的建树!”

  感受到在场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季玲:.....有点小尴尬!

  这确定说的是她吗?

  之后,被驾校长拉着手夸了半个小时,季玲的老脸再厚,也顶不住烫了起来。

  她适时打断校长的话,“校长,我能取得好成绩,离不开学校的教导,还有老师们的关心,不论将来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学校的培育之情。”

  王梅也忍不住了,把手绢塞到贺校长手里,“校长,擦擦鼻涕,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季玲同学填报志愿是重中之重,上午还要体检,医院那边已经联系好了。”

  贺校长鼻涕一抹,道,“对,还有正事要办,这次咱们北县有两个过了重点县,季玲同学更是考了咱们H省文科高考状元,她...”

  “校长,那先去填报志愿吧,王二梅同学也在教室等着。”

  贺校长的长篇大论在场的几人也看到了,见他又要开始,最后被教导主任打断,众人也暗松口气。

  这个时候的志愿填报表很简单,一张招生学校名单目录,让大家当场填写,穿越过来后季玲就已经想过她要报哪个学校学什么了,所以在校长还在细细为她推荐解释的时候,她已经在第一志愿上填写了北大,中间格子里填写了财政学,最后的格子里写上同意。

  其他的志愿她没有填,毕竟她这个分数进北大稳了。

  她稳稳的志愿填完了,贺校长半响才回过神来,看到她填的说不好吧,又说不出哪里不好,这可是北大啊,学的又是财政学,都好,可是总觉得又差点什么?

  王敏也在一旁看着,“不错,女孩子将来毕业在这个行业很好。”

  她看出校长有迟疑,立马提醒得体检了。

  贺校长的注意力也被拉走。

  董曼华的分数报了首都一个建筑材料学院,建材机械系,而王二梅考的好,报了首都交通大学的工业与民用建筑。

  现在通讯不方便,北县出了高考状元,除了县里的领导部门,还有参加高考的人家,多数都不知道,而县里对此事也极重视,去县医院体检还让派出所出了车,拉着三人过去。

  季玲上车前,看到了马路对面往学校来的田静母亲李华,李华也看到季玲上了警车,停下脚步,错愕的看着警车开走。

第十章:流言飞起

  农机家属院,李华心不在焉的走回来。

  “妈,你去哪了?”田静正要去找人,“我大姑来了,等你半天也不回来,我正是出去找你呢。”

  李华抬头看着女儿,面色凝重道,“小静,你们平时上学时,季玲在学校表现咋样?”

  田静道,“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了?”

  不过还是照实说道,“季玲为人高傲,我们一个农机家属院的,她都不咋搭理我们,更不要说在学校。”

  “今天不是学校出分填报志愿吗?你说你估算的分不好,我总不甘心,万一你过专科线了呢?我就寻思去学校再看看,谁能想到刚到你们学校门口,就看到季玲和两个女生被带上警车走了。”李华愁的眉头紧皱,“你说今天好好填报志愿的日子,咋还进派出所了呢?你季叔叔和许阿姨又不在家,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和谁商量去。”

  田静抿抿唇,“妈,你没看错?”

  李华道,“这么大的事,我咋能看走眼。过后我还去学校门卫大爷那问问,是不是季玲,门卫大爷也说是她。我也没敢多问是啥事,想着快点回来联系你季叔叔和许阿姨。”

  “妈,这事你别管了。”

  李华发现女儿目光闪烁,“小静,你是不是知道啥?我可告诉你,咱们一个院住着,你三岁时生病咱们家穷,你住院五块钱都借不到,是你季叔叔大冬天顶着雪给咱们家送来的,这个恩情咱得记一辈子。”

  “你和季玲年岁相当,我知道平时你不喜欢她那娇气劲,你年岁小又是姑娘,平时较这个劲我也不说你,但人不能忘本,当年你季叔叔对你也是救命之恩。”

  田静拧着衣角,焦躁道,“妈,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那你倒是快说啊,到底咋回事?我这都急死了,你个死孩子,咋就不说呢?”

  左右邻居已经有听到动静探头的了,李华忙拉着女儿进了院,压低声音,“到底咋回事?”

  “应该是季玲高考作弊吧。”

  “高考作弊?”

  田静点头,眼里闪过嫉妒,而这嫉妒又被幸灾乐祸代替,面对李华时又一脸的委曲求权,“她平时成绩也没我好,可昨天我去学校听到她考了621分,还是省文科状元。妈,高考前季玲闹着不参加高考的事你也知道,她就是知道自己考不好才一直闹着不考试,许阿姨不同意,她只能硬着头皮参加高考。你说她那样成绩的人,咋能考出621分?还是高考状元?”

  李华点头,没有一点质疑,“这孩子咋这么糊涂,高考作弊,难怪会出大事。”

  “省里都惊动了,事闹的这么大,你说派出所能不带她去吗?”田静撇嘴,“高考前几天她突然转了性子,我还以为她变好了呢,结果谁能想到她干出这么大的事?”

  又用李华听不到的声音嘟囔道,“我就说她不可能考那么高的分,看她怎么收场。”

  李华问,“你说啥?”

  田静赶忙道,“没事,我就是说这事还得抓紧通知季叔叔和许阿姨。”

  李华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说着,她就往外走,手摸到院门,还不忘记叮嘱女儿,“这事还没人知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你许阿姨最重面子,丢这么大的人,还不得拔季玲的皮。”

  “知道了。”

  田静痛快应下,结果李华前脚一走,后脚田大姑就从屋里出来了,“刚听到你妈说话,人呢?”

  “季家出事了,我妈去打电话了。”

  “季勇家?他家那个大丫头又惹事了?”田大姑在齿轮厂上班,平时总到弟弟家来,自然也认识季家。

  田静小声把季玲高考作弊又被抓进派出所的事说了。

  田大姑瞪大眼睛,“这孩子真是惯坏了,咋这么大的胆子,这可不是小事。”

  “是呗,可能是不想输给她妹妹吧,复读一年还考不上,她那人心气高怎么能甘心。”

  田大姑点头,然后道,“小静,做人得踏实起来,可不能这么大了还让爸妈操心。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田静送了田大姑走,目送着田大姑走远,遇到农机家属院的人又停下来说话,她紧紧的握紧大门。

  大姑嘴巴大,她知道季玲的事只要和大姑说了,那农机院就都知道了,可想而知季玲丢这么大的人,会面临着什么。

  田静承认,她打小就嫉妒季玲,农机院里的男孩子都喜欢季玲,上学后班级里的学生也都围着季玲。

  季玲像只骄傲的孔雀,用鼻孔看那些人,可仍旧被男孩子捧着。

  凭什么她得到那些,还一副高姿态?

  除了一张脸,季玲哪里比她好?

  田静望着远处还在与人说话的大姑,突然有些后悔,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

第十一章:暖心大姐姐

  县医院里,季玲三人在民警和校长一行人带领下,一个科室一个科室进行检查。

  听说季玲还是H省的文乎高考状元,对她们越发体贴,特别是王二梅有一只眼睛小时候受过伤,视力只有0.7,她报的专业对视力有要求,必须达到0.8以上,校长和医生沟通之后,医生给写了0.8。

  体检和志愿表一起被交上去,就可以回家等录取通知书了。

  校长的意思还是要让派出所的警车送她们回家,季玲拒绝了。

  现在这个年代坐车是有面,但是也得分什么车是不是?

  王二梅家住的远,在工农那边,出了市区还要走几里地,最后警车将她送了回去。

  季玲和董曼华结伴一起往家走。

  结果就在县医院门口那,遇到了李保柱。

  季玲正想找他,遇到更好,直接把准备好的钱递给他,“你数一数,看看对不对?”

  李保柱红着脸,直接将钱揣兜里,“不用数了。季玲,恭喜你。”

  季玲道,“谢谢。”

  那边有妇女在催,“保柱,快点,你爸还等着吃饭呢。”

  李保柱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看季玲一眼,最后点点头跑开。

  董曼华看到这一幕,回去的路上笑道,“小玲,你变了很多。”

  季玲笑问,“变化大吗?”

  董曼华肯定道,“变化很大,以前咱们俩接触的不多,但是一个家属院住着,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自从你想进市里没进去后,人稳重很多。”

  季玲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是啊,长大了,要承受的也很多。”董曼华也感慨万千,“我妈是教导主任,我复读五年,别人暗下里笑话也就算了,还牵连着我妈也被人议论,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如今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刘敏,正是董曼华的母亲。

  季玲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她自己也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知道被暗下里叫大学漏子是什么感受,所以才不喜欢许芳背后里也跟着议论。

  董曼华很快从惆怅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两人到家属院要分开时,她犹豫再三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小玲,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会不高兴,但是你考出这么好的成绩,未来会有更好的人生。你借了那么多钱,靠你自己去搬砖根本还不上,你考虑考虑和家里说吧。”

  “以你现在的成绩,家里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多责怪你,你还年轻哪有不犯错的,是不是?”

  季玲微微惊讶。

  董曼华性子腼腆,不自然的低下头,“你放心,这是我平时看出来的,外人不知道。”

  那就好。

  季玲松了口气。

  对上这么体贴又温柔的大姐姐,季玲也很想亲近,“曼华姐,谢谢你,我知道了。”

  没有恼怒,更没有指责。

  董曼华松了口气,露出真心的笑容,两人这才分开。

  这时还未到中午,季玲回家换好衣服后往砖厂走,心里也在想着董曼华提的建议,如果警方那边按她给的线索还是抓不到两个抢劫犯,得不到奖金,她最后只能和家里‘摊牌’。

  这个年代,名声太重要了,她不能为了要强,将名声搭进去。

第十二章:事情持续发酵中

  季玲去了砖厂,根本不知道北市现在已经乱了。

  许芳在接到李华打来的电话后,就坐不住了。

  许母问,“是不是小玲在家里惹祸了?”

  女婿去外地出差,家里来电话有急事,除了与季玲有关,许母也猜不到别的。

  许芳压下心中的焦急,“妈,没啥事,商店里来电话,让我明天回去上班,小刘生病了,商店里人手不够。”

  知子莫若母。

  女儿什么性子许母懂,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转念想到女儿爱面子,既然不想说定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便也没有再追问。

  季可站起来,“妈妈,现在咱们俩就去客运站,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客车。”

  许母在一旁解释,“知道你要来,小可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说要跟你回家住些日子,不然等上大学见面的时间更少。”

  同样的孙女,一个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另一个是搞事情搞的让人头疼。

  许芳心里想的都是季玲闯了什么祸,想的都是家属院里的嘲笑,原本不想让小女儿跟着回去,她一个人要面对那些时,又没有勇气,倒底还是带着小女儿回去了。

  原以为女儿明天回去,许母要给女儿带的东西还没来得急收拾,只能尽可能的拿一些让她带上。

  坐在回家的客车,客车里没有什么人,母女两个又坐在最后一排,许芳忍不住吸吸鼻子。

  “妈妈,是姐姐出事了吧?”季可握住母亲的手,“妈妈,你不要伤心,姐姐一定也不是故意的。”

  看到小女儿这么懂事,许芳心里更难受了。

  “你姐姐也不知道闯了什么祸,被公、安带走了,你李阿姨看到了,刚刚就是她给我来的电话。”

  “李阿姨没有说什么原因吗?”

  “说是高考作弊,弄成H省文科状元。”

  季可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显然也没有料到是这种事。

  “会不会弄错了?”

  许芳咬牙道,“就她那个胆子,给她一罐煤气,她就敢点着坐着上天,有啥事是她不敢做的?”

  死丫头,现在脸都被她丢尽了,这回要再不给她点教训,将来还不知道她闯出什么祸来。

  “妈妈,你先别急,这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是大事,姐姐作弊是不对,但是监考老师的责任更大,真正追究起来也是他们的错。”

  许芳听了忙问,“真没事?”

  季可点头,“妈妈放心吧,姐姐真的不会太严重,只是有了这事,以后她就不能复读了。”

  “她做出这种事还想复读?做梦。”

  客车停下,有人上车,母女两个这才没再继续说下去。

  北市里。

  许父从外面回来,眉头紧紧拧着。

  看到家中这么安静,才问,“许芳和小可呢?”

  “家里有事,许芳先回去了。”许母叹了口气,“我看是季玲又惹事了。”

  等了半响没有听到老伴的回应,许母抬头看过去,只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便问,“怎么了?”

  “你知道今年H省的文科高考状元叫什么吗?”许父看着老伴,“和那丫头同名。”

第十三章:一定是同名字的人

  许母呆滞片刻。

  “和小玲同名?”

  许父很不喜欢那外孙女,听到提起眉头都会皱起来,用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

  老两口相对而坐。

  一阵沉默过后,许母道,“一定是同名字的人。”

  她是做姥姥的,当然也不想贬低自己的外孙女,可事实就摆在那,要是季玲能成高考状元,还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看,同样的名字,人家是高考状元,她呢?复读一年没考上,告诉许芳,不许再惯着,抓紧让她进厂子工作。”许父发了一顿脾气,回卧室了。

  许母叹气,好在老头子不知道人在家里又惹了事,不然刚刚又要暴跳如雷了。

  北县那边。

  季玲今天从砖厂下班又是落单,她明明也和那些人一起走,反正不管怎么加快步子,最后都会被落下一个人。

  今天下午就有些阴天,五点多天已经像平时七点多一般,又是在街边,行人稀少,季玲也加快了步子。

  人的直觉很准,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下里盯着她,待她回头去寻时,除了刮过的风带起来的树叶沙沙声,别无他物。

  季玲从不觉得自己胆小,前世她一个人从农村到市里闯荡,靠的就是胆子大,夜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也能自己抗着材料走,从未有过此时这种危机感。

  回想穿过来之后的一幕幕,思绪一直追到去派出所举报那天,她细想起被少年拦下,还有那个睡着的卖菜老农。

  ___对,卖菜老农。

  天色大黑,怎么可能有卖菜的还在街上睡得沉。

  少年是不是与抢劫犯一伙的?

  那个沉睡的菜农是不是同伙?

  越是斟酌这个问题,季玲的步子越慢,急速行走的步子慢慢平缓下来,暗下里那股压迫感似乎也淡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隐隐能看到县里的主道,季玲的心慢慢踏实下来。

  结果突然道旁的乱草丛里隐隐有女人低泣声传来,起初季玲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那哭声越来越大,还隐隐有救命两个字传出来。

  在这里有人喊救命,一定不是好事。

  季玲本身就是个女子,更没有逞英雄的心思,可良心却让她明明已经走过了那里,最后又硬着头皮停下来。

  她紧抿着唇,盯着草丛深住,心里抗衡着要不要冲进去,或者跑开去喊人救命?

  迟疑间,女人的救命声越来越低,仿佛失去了呼吸。

  这比自己挨了打还要折磨人,季玲暗吐一句脏话,心一横,埋头向草丛里冲去。

  草丛很难走,季玲也顺着声音不知道走进去多深,等她再确定声音来源时,那萦绕在身前的哭声消失,四下里一片寂静。

  高过她身体的杂草将她团团围住,天色早已大黑下来,季玲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心底也升起一抹危机感。

  她不敢停留,又寻不到来时的路,本能的转身往身后跑,跌跌撞撞间,只见有人影拦在她的去路,她急时收住脚步,喘息间听到身后有细碎的声音。

  身后有一道男子声音响起,“你今天逃不掉了。”

  季玲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看清楚拦她去路的男子,下巴上那颗黑痣。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小丫头,是你自己找死,可不怪我们兄弟两个。”黑痣男嗤笑一声,对着季玲身后的男人喊道,“老二,在等什么?不是几个月没开荤了吗?还不动手。”

第十四章:混账玩意

  天色已暗下来,看不清黑痣男子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唇角传来的邪恶之意。

  季玲绷紧的身子慢慢往一侧移,前后有人,她只能在最有限的条件下,做对自己保护最强的动作。

  她没有等来身后男子的说话声,反而是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啊,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原本三人的局面,骤然插入另一道声音,惊了三人。

  抢劫犯是惊吓,季玲是惊喜。

  有人来救她了。

  “跑。”黑痣男大喊一声,扭身就跑。

  他只来得及转过身,就被身后守着的两个警、察按住。

  接下来,细碎的声音响起一片,不过几分钟,危机化险为夷,季玲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但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两道秀眉慢慢拧了起来。

  季玲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情绪,但至少走到跟前后,借着手电的光,朱要武看到季玲的表情是愤怒和嘲讽。

  季玲是庆幸自己被救了,但是看到来救她的人之后,这救命稻草也变了味道。

  她淡淡道,“好,我承认自己手段不如你高明,受教了。”

  她就说钱不可能那么好挣,修两次自行车链条的男人看着也人模狗样的,不可能是个傻子,原来是挖了这么大个坑等着她跳呢。

  先是抢了她举报有奖的功劳,再让她做诱饵,真正的好处都让他们捞了。

  朱要武见眼前的小姑娘认识自己大哥,咦了一声,眼珠在两人之间打量,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卫东道,“你认识我?”

  季玲:......盯着他那张冷漠没有一丝波动的脸,搞的她一肚子话全部卡在了嗓子处。

  朱要武一看就知道人家小姑娘误会了,他清清嗓子,“这位同志,我大哥并不是假装不认识你,他今天出来没戴眼镜。”

  对外人,朱家极少提起朱卫东有脸盲症的事,生怕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一般出现此时这种情况时,多会用没戴眼镜解释过去。

  季玲瞥朱要武一眼,“原来是这样,那也就是说是眼瞎心瞎了?”

  原来是兄弟俩。

  一样心黑。

  朱要武无辜中木仓,一头雾水,不过他聪明,立马想起这个小姑娘误会哪里了。

  他解释道,“这位同志,那天是我先去公安局举报的,你是在我身后去的。”

  五千块钱,不是小数。

  也难怪小姑娘敌意这么大。

  季玲微愣,马上又道,“那好,这事是我误会,我道歉,但是你们就因为我修车多要钱,就用我当诱饵,这事总不会是误会吧?”

  朱要武眯起眼睛。

  朱卫东这时淡淡开口,“是你?”

  哼,装什么糊涂。

  季玲扬起下巴,“对,就是我。你自行车链条什么时候再断?”

  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挑衅。

  朱卫东认真道,“我现在上班的路不好,断的时候会很多。”

  季玲:.....

  朱要武后知后觉,却在一旁已经跳了起来,“是你个小骗子?你骗一次也就算了,还骗第二次,薅羊毛也没有理由在一只身上薅的。”

  朱卫东眉头立马就皱起来,“要武,不要惹麻烦。”

  朱要武可不答应了,“大哥,你还护着这个骗子?正好公安局的人在,把这个小骗子一起抓了。”

  季玲被指成骗子,确实心虚,此时就是英雄为一分钱折腰,梗着脖子怼道,“谁是骗子了?我一没偷二没抢,明码标价。再说我修的是车吗?我卖的是技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懂不懂?”

  “好、好、好,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小骗子,今天小爷就让你见识一下得罪小爷的下场。”

  朱卫东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但是下一刻见到朱要武撸衣袖,却黑了脸。

  他低声道,“要武,不许胡来,不然扣你零用钱。”

  一句话,朱要武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憋的乍青乍红,但又知道这话不是在吓唬他。

  这时,就听那边有民警在喊,“坏了,有一个嫌疑犯撞开警员跑了。”

  朱要武原本一双烧红的怒眼盯着季玲,提着衣袖往民警追的方向而去,那架势似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这时,只有两人。

  朱卫东把手电打向前方,“走吧,送你回去。”

  季玲嘴动了两下,草丛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倔强的话全卡在了喉咙。

  最后,没志气的坐上朱卫东的自行车,在她的指挥下,用了二十多分钟,两人到了农机家属院那条街。

  朱卫东道,“你骂要武没有错,他利用你引开歹徒带来的危险,是一种很不负责任又没有担当的表现,我已经狠狠的批评他,砖厂那边位置偏,下次早点。你一个女孩子回去太晚危险,就是想救人也要先把自己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天色不早,快回去吧。”

  季玲想反驳,但是品了一下他说的每一句话,又做不到胡搅蛮缠,这才不情愿的道了一声谢,快步离开。

  朱卫东看着人进了农机家属院大门,才掉头往家里去。

  下半夜,在朱家就要报警时,朱卫东才‘找到家’回来。

  朱老太太年岁大了,看孙子没事就放心回去休息了,朱要武听到大哥是去送那个女骗子,就想发火。

  你说他大哥这副好骗的样,被人打一巴掌,还要把另一边脸递过去,能不让人生气嘛。

  朱要武强压下火气,“大哥,你之前怪我把危险引到小骗子身上,这两天你一直跟进公安局办案,还亲自跟着,也算是扯平了,小骗子骗你钱的事,我也不和她计较。但你也要长个心眼,小骗子一看就精明,知道你好骗还不得一直从你身上下手。”

  “她没有骗我的钱,确实教了我修车技术。”

  “大哥,你傻不傻?修个自行车链条还需要啥技术?我看她也念过些书,有点文化,所以才用技术这个词形容骗术。”

  “好,我知道了。”

  原本准备一堆话要说教的朱要武,又被捏住了喉咙。

  他丧气的看着大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再开口说他,真像你在唠叨一般。

  他一口气才撂下,便听他大哥回头叮嘱他,“对了,明天去领奖金,拿一半分给季玲,小姑娘去砖厂搬砖,应该是很缺钱。”

  朱要武跳起来,“凭啥?那是我的奖金,凭啥给她?”

  “那就五百,从你零用钱里扣,明天我给她送过去。”

  面对火冒三丈的朱要武,朱卫东不为所动,交代完就去休息了。

  留下朱要武在原地抓狂,他就知道他大哥不知好歹,他就不该管他的事。

第十五章:这样的母爱她接受不了

  季玲回到家,发现大门没锁,推开后便看到东屋的灯亮着。

  猜着应该是许芳回来了。

  她回身将大门带上,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姐,是你吗?”

  季玲回头,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季可?”

  背着光,昏暗的光线下隐隐能看到她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待人走近,只见娇俏的脸上有一张吸引人的樱桃小口,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打量着她。

  季可松了口气,“姐,你总算回来了。你又不在,妈担心你出事,已经去找你们校长了。”

  穿到这具身体后,季玲第一次见到原主妹妹,但是感觉并不陌生。

  生出的那一点点陌生感,被她的话引开了注意力。

  “妈找校长干什么?”问归问,季玲还是绕开她往屋里走。

  折腾一天,又被惊吓一场,此时的她又累又饿。

  季可见到她这副态度,见怪不怪,苦口婆心劝着,“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成绩作假的你是有责任,但是更大的责任在监考老师。你放心吧,妈妈去找校长了,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季玲扭身回头看她,“成绩作假?”

  后知后觉,季玲已经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她又追问道,“你说妈去找校长了?”

  按理说听到这样的话,她该生气发火,但季玲心里似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看啊,一直都是这样,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愤怒中带着浓浓的酸涩。

  这应该是原主本身的感受吧。

  季可,“姐,校长原本就有错,欺负你年轻不懂事,就把责任推到你身上,明明是考场那边....”

  “我没有作弊。”

  季可愣住,“什么?”

  季玲,“我说我没有作弊,成绩也是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有这样的误会,但是最好还是把妈叫回来,妈最好面子你懂的。”

  好一会儿,季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你真的考了H省的高考状元?”

  “是啊,文科的。”

  季可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平复下来。

  良久才道,“姐,恭喜你。”

  季玲点头,“我先进去换衣服,你去把妈叫回来吧。”

  季可点点头,呆呆地看着人进屋,看着人舀水洗脸,最后进了后屋,才慢慢收回视线,她低下头,慢慢咬紧下唇。

  安静地站立片刻,刹那间想到去找校长的妈妈。

  她脸色大变,转身便往外跑去。

  另一边,许芳在几经打听之下,才找到贺校长家。

  许芳寻过来时,贺校长一家正在吃饭,贺校长妻子看向丈夫,眼里满是疑问。

  贺校长也很疑惑,“请问你是?”

  贺校长有三个孩子,但并没有和其中任何一个儿子过,而是老两口自己过,平时只会将孙子们接过来住几天。

  此时,饭桌旁边就围着四个孩子,加上贺校长夫妇,六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看着许芳。

  许芳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从上午折腾到天色大黑,回到家后也没有寻到那个死丫头,公安局那边也说没有人,她已经筋疲力尽,所有的精神就像被用力扯开的皮、条,何时都会崩塌断掉。

  到最后一刻,真的要放弃吗?

  许芳张了张嘴,“贺校长,能单独和你说几句吗?”

  陌生的妇女找到家里来,已经让贺校长妻子不快,听到这话,她不说话只瞪向丈夫。

  贺校长顾及自己校长身份,一直忍着耐性,可眼前的女人太不知趣,“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况且我并不认识你,你就这样贸然找上门来,很不礼貌,也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许芳出身高等知识分子家庭,低嫁给季勇之后,也从未向人低头过,靠自己能力又考进最让人羡慕的百货商店做售货员,谁要买点什么多会托关系求到她这。

  事到如今,她被训斥得无地自容,更是要给别人低头。

  压下心底的耻辱,许芳重重吸一口气,上半身深深地弯下去。

  “哎,你这是要干什么?”看着对方突然对自己深鞠躬,贺校长愣住了。

  贺校长的妻子也道,“同志,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吓到孩子。”

  说着,她走到孙子们身旁,抬手轻轻安抚着。

  许芳直起身子,“贺校长,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让你为难了。平时她小打小闹我都没当回事,没承想她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希望贺校长能看到她诚心认错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她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

  贺校长越听越糊涂,“同志,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不知道你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许芳觉得嘴唇有千斤重,“我是季玲的妈妈。”

  贺校长听到季玲两个字眼睛明显一亮,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再三确认,“季玲吗?”

  “贺校长,我知道高考作弊这事闹得这么大,让咱们北县丢脸,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听到这事都抬不起头来。”

  “高考作弊?”贺校长脑子嗡的一声大了起来。

  他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省高考状元,结果这个高考状元是‘作弊’考出来的。

  眼前一黑,身子也晃了晃。

  “老贺,你没事吧?”

  面对妻子的担心,贺校长扶住桌子,摇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声音明显透着无力。

  许芳难堪地低下头,“贺校长,对不起,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

  贺校长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季玲妈妈,咱们这样来,你先细说说怎么回事?”

  贺校长是想问许芳是怎么发现季玲高考作弊的,许芳却误会成了别的意思。

  “贺校长,季玲是不是还没有交代细节?这个你放心,我从你这回去后就问她,一定把细节都问出来。”

  贺校长皱眉,“我是在问季玲为什么和你提起她高考作弊的事?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说这个吧?”

  他心里也犯着嘀咕,也没有听到省里那边说高考成绩有问题啊。

  “我从北市回来,还没有见到她,又想着学校这么为难,就先到贺校长这来了。”许芳说说也愣住了,“不是你们发现她作弊的吗?”

第十六章:有错都是你的错

  贺校长眼睛瞪的像铜铃。

  “我们啥时候说她作弊了?”

  “你们....不是...警车拉着她们走的吗?”

  “那是咱们北县有三个学生考上大学,县里很重视,派车送她们去县医院体检。”贺校长气愤不已,又不能冲着学生家长发脾气,还是他如今最骄傲的学生,只能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季玲妈妈,遇事不要慌,更不能冲动,要先搞清楚,人的嘴是一把利剑,伤人无形。你连找季玲问一问都没有,直接找到我面前来,我知道你是担心孩子,但是你对季玲、对自己的女儿,有过信任吗?今天的事季玲知道了,她会怎样想?”

  许芳脸僵住。

  明明是最热的七月,她却觉得浑身冷的瑟瑟发抖,脑子更是在发现闹出这么大乌龙后当机。

  她不吭声,又一副被打击的模样。

  贺校长妻子是女人,看不过去,上前劝道,“这事也是误会,坐着警车确实会让人多想,也是学校没有安排好,但是毕竟三个孩子争气,咱们北县头一年一次考上这么多学生,还有一个....”

  “妈、妈妈。”季可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妈妈惨白着脸,几步远外的男子怒气着一张脸,她咬咬唇,“妈妈,姐姐回来了,让我喊你回家。”

  贺校长妻子被打断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打量着进来的小姑娘,扭头对许芳道,“是你家小女儿吧?长的怪水灵的。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孩子也在家等着你,快回去吧。”

  许芳咬紧牙,“今天的事,实在对不住,是我...是我关心则乱。”

  “没事,谁听说这事能不急,况且还是自己的女儿,快回去吧。”

  季可走上前,礼貌的喊贺校长夫妇一声大爷大娘好,便挽着神色不佳的母亲走了。

  门被带上,贺校长冷哼一声,靠在椅子里生闷气。

  “哎哟,这是件乌龙,也是你们没安排好,好好的未来大学生,你们让人坐警车,换我我也多想。”

  “我是生气。”贺校长长叹一口气,“高考关乎一生,她们这样做父母的,连孩子成绩都不知道,听风就是雨,自己的孩子也不相信。”

  “可不是,那个叫季玲的学生,看着在家里过得也不好。”

  贺校长的品行让他做不到在背后议论这些,挥挥手示意吃饭。

  离开贺校长家的许芳母女,借着月光走在街道上。

  许芳仍旧觉得冷,“小可,你咋找到这的?”

  “在农机院遇到马慧,她告诉我的。”季可脚踢着石子,“妈妈,今天这事误会姐姐了。”

  “别提她。”许芳想到今天丢的人,羞恼的便不想提大女儿。

  许芳五官拧到一起,没有今天乌龙事情,她会高兴,如今心里的滋味格外难受,只觉得整个人很生气,人都要疯了。

  “妈妈。”季可感受到妈妈的情绪,有些害怕的轻叫了一声。

  小女儿的声音,像一根扎针,在她膨胀的身子来了一下,一瞬间所有怒火泄了出去。

  “妈妈没事,吓到你了吧?”许芳心疼的将小女儿搂在怀里安抚了两下,“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吓到你了。”

  “妈妈,我没事。”季可立马回道。

  许芳露出些许笑意,松开女儿,牵着女儿手往前走,“饿了吧?走,妈妈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吃饺子。”

  “好。”

  许芳开心的与女儿说着话,也庆幸这个时候小女儿陪在自己身边,不然她真怕自己像泼妇一样冲回家,一巴掌甩到那丫头脸上。

  家里,季玲给自己煮了碗挂面条,正吃的热汗淋淋。

  便听到前屋传来笑声,知道谁回来了。

  她挑眉,看样子情绪不错,还以为回来要指着她的鼻子跳起来骂一顿呢,应该是季可及时赶到,将局面挽回了。

  前厨传来做饭的声音,还有细细的说话声,季玲几大口把面条吃完,碗直接放到窗台上,随手将灯一拉,屋里一瞬间黑下来。

  这时,外屋明显有一刹那间的安静,仿佛时间有一刻的停顿。

  “姐姐睡了?我去叫她起来吃饺子吧。”

  “不用叫她。”许芳拦住小女儿,沉声道,“让她睡吧,明天早上吃一样。”

  季可听话的点点头。

  季玲可没管那些,搬一天砖实在太累了,一个翻身,两眼一闭,睁开眼便是天亮。

  她睡得好,早早起来洗漱,今天还要去搬砖,想着欠下的债,想着被抢走的奖金,她立马又打起精神来。

  “一大早又要去哪?”许芳辗转反侧一宿没怎么睡,听到院里有动静,想假装听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起来。

  “去砖厂上班。”

  许芳咬牙道,“你没去拉链厂考试?”

  季玲点头,“我考上大学,九月中旬就得去上大学,进拉链厂干嘛?”

  是啊,理是这个理。

  可许芳听了就是有火,“我说的不是你九月上学的事,是你不去拉链厂考试的事。”

  有些人是不配拥有母爱的,季玲觉得她就属于这一种,前世如此,穿越到这个身份仍旧如此。

  她不想再搭话。

  许芳却不松口,“你去搬砖,让农机家属院的人咋看?我和你爸虐待你了?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你说说你一天咋就不让人省心?”

  季玲低头洗脸,仍旧不吭声。

  许芳咬咬牙,又道,“你考上大学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闹出多大的乌龙?”

  季玲有些不耐,抬起头,“妈,我和你说过我会考上大学,你们相信我的话了吗?再说闹出乌龙的事,你问也不问我就相信,你宁愿相信外人对吧?”

  许芳僵了一下,支吾了一会儿道,“你以前总撒谎,谁能相信你说的话?先前你不是还一直闹着不参加高考吗?要能考上,你会闹腾?”

  这样的话,以原主做的那些事,确实没有错。

  季玲微微生出的不耐也退去,“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许芳突然顿住,眼睛直直的盯着凳子上放着的香皂,“你刚刚用这个洗头了?”

  季玲点头,“好几天没洗头了。”

  许芳脸色发沉,声音发紧,“你知不知道这是给你妹妹买来洗脸的?你怎么能用它洗头?你知道多少钱一块吗?七毛钱,这么贵的香皂你用来洗头?”

第十七章:我知道你拎不清

  七毛钱?

  季玲也看向香皂,还真挺贵的。

  许芳怒气冲冲转身离开,再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粉色的塑料瓶子,重重摔在凳子上。

  “家里有洗发膏不用,非要用香皂,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是你妹妹用来洗脸的,你妹妹才回来第一天,你就找茬欺负她是不是?你就是嫉妒你妹妹乖巧懂事,又学习好。”

  季玲解释道,“我没有找到洗发膏。”

  虽然她也是这个年代过来的,但是前世后来发展太快,像洗发膏这种东西,她早就忘记了,起来找不到洗发露,便顺手就拿了香皂。

  许芳,“我看你就是诚心的。”

  季玲觉得好笑,“我还真没那么无聊。”

  原主争宠,她不会。

  “你还犟嘴?”

  “我说的是实话。”季玲被冤枉没生气,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香皂的事。

  一块小香皂七毛钱。

  她似乎已经看到很多钱在向她招手了。

  许芳已经忍到了极限,“季玲。”

  许芳看到大女儿此时还在得意的笑,觉得是故意气她呢,她在怪她昨天找到校长家,她就是在报复。

  季玲回过神,看到许芳面色乍青乍红,一脸疑惑。

  她还是很认真的解释道,“我真的不是嫉妒季可,你看我这次成绩比季可考的好,我干嘛还嫉妒她啊。”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感觉许芳脸阴的能滴出水来。

  季玲不是个爱计较的人,操心的都是大事,小事从不琢磨,她不在乎与许芳的关系,但是许芳见到她就像炮仗般一点就着,这也不好。

  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便对许芳道,“妈,以前我不懂事,没少让你们操心,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改,你们应该也看在眼里,人哪有不犯错的,犯错也不能没有悔改的机会是不是?以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和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至于季可那里,我可以发誓,我真没嫉妒她,这香皂我不知道这么贵,知道我就不用它洗头了,当时大哥给我的时候,我以为是给我的,不知道是给季可的,我今天抽空去街里买一块新的回来。”

  许芳闻言露出疑惑之色,“这香皂是你大哥给你的?不是你从我屋里拿的?”

  季玲,“是上次大哥回来给我的,不信你可以给他打电话问问。”

  许芳稍作迟疑,“那真是你大哥给你的,你怎么不解释?”

  “你也没问我香皂哪来的,只说是给季可用的,我还以为咱们家的香皂只能季可用呢。”

  许芳羞红了脸。

  昨晚闹一场乌龙,今天一大早又闹出一场乌龙。

  她深吸一口气,缓声道,“香皂是贵,我也没不让你用,可用这个洗头太浪费,你马上要上大学,在外面生活也大手大脚的,咱家给你拿多少钱才够花?”

  许芳也知道她不该发火。

  这丫头一向拎不清,今天突然道歉,她闹的也措手不及,她错怪对方,也羞愧不已,却又不想说软话。

  好在这丫头没像以前那么闹腾。

  许芳微微诧异过后,也开始回想这些日子大丫头的变化,北市那边拒绝给她安排到建筑院后,她确实变得安静了。

  “妈,没啥事我收拾一下去砖厂了。”

  许芳还沉寂在回忆中,此时听到砖厂,也没有发火,本能的点点头。

  季玲还没抬脚,就听到大门外传来季建华的喊声,“妈?妈?季玲?”

  许芳收回思绪,快步去开门,果然是儿子。

  “建华,你怎么回来了?”

  季建华一脸兴奋之色,“妈,昨天接到小可电话,我就和厂里请了假,今天天不亮就赶回来,学校那里我去问过,门卫大爷说小玲没出事,小玲考了省文科状元。”

  “小玲呢?“季建华没有注意母亲脸上的不自然,眼睛扑捉到院里站着的季玲,已经绕开母亲走过去,“小玲,好样的,这回看谁还敢在背后叫你大学漏子,咱们可是高考状元。”

  季建华回头问许芳,“妈,小玲是高考状元给你长脸了吧?”

  许芳张张嘴,还不等接话,季建华已经回过头去。

  季建华对着妹妹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激动的不知如何表达欢喜,最后用力在她后背上拍了两下。

  “你行啊,藏的挺深,这么大的消息也没吭一声。行,长大了,沉得住气了。爸还不知道吧?咱不告诉爸,等他回来给他一个大惊喜。”

  他又回头叮嘱许芳,“妈,先别告诉我爸,也给他一个惊喜。”

  然后不等许芳接话,又回过头,“小玲,懂事了。”

  言语间,激动的两巴掌又落在季玲后背上。

  季玲哭笑不得,“大哥,轻点。我这小体格,你再拍两下就散架了。”

  高考状元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感触,但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考了状元也不错。

  季建华哈哈大笑,“你说的对,上大学之前得好好补补,这么瘦可不行。”

  回头又对许芳道,“妈,小玲开学之前得给她好好补补,你看她瘦的。”

  看着又回过头去的儿子,许芳:.....

  不过这一次,季建华马上又回过头来,“妈,说小玲抄袭是怎么回事?你问了吗?这可不是小事,农机院里的人啥样你是知道的,只怕昨天就已经传开了。你得给小玲正名,给咱们家正名,咱们是高考状元。”

  许芳:.....

  她深吸气,再深吸气,缓缓道,“是你李华阿姨来的电话,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问问她,怎么回事?”

  “还等啥吃完饭啊,不就前后院吗?我现在就去,我妹被人欺负,别的事也就算了,我们家出了一个高考状元,她还敢污蔑,这事不能只问问,必须让她当众道歉。”季建华继承了季勇的好相貌,23岁的他生气起来,仍旧影响不了他一脸的英气。

  许芳正欲说话,季可从屋里走出来,她揉着眼睛,刚刚睡醒一脸悻松,看到季建华后,眼睛亮了起来,小鸟娇人一般的跑到季建华身边。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第十八章:你感受到偏心了?

  面对爱撒娇的小妹,季建华笑着揉揉她的头。

  季可跳开,跑到许芳身边,“妈妈,大哥总揉我的头,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呢。”

  “你妹妹都要上大学了,以后不许再像小时候一样。”许芳看到两个喜欢的孩子,神情语气不知不觉变得和蔼起来。

  季建华不以为意,“她们就是嫁人生子,那也是我妹,在我眼里也是孩子。”

  提到上大学,季建华难得兴奋的像小时候一样,带撒欢的劲,“妈,你说的对,小玲是高考状元,以后我也要稳重一些,不能给小玲丢脸。”

  许芳嘴角的笑僵了一下,“是啊,小玲这次考的很好。小可也过了重点线,差十多分过五百,在北市也是高分,她们两个考的都不错。”

  “妈,哪里好啊,是太好了,小玲是高考状元啊。”季建华搓着手,“妈,李华阿姨那,现在就过去吧,再晚点她怕是要去上班了。”

  许芳一脸复杂的看着儿子。

  她知道大丫头考了高考状元,是值得激动,但是同样是妹妹,只夸一个,就不想想小可的感受吗?

  季可在旁看着,也不说话,只是目光与季玲碰到时,会扯一抹笑出来,看着并不在意被季建华忽视。

  许芳还在犹豫,“也不急于一时,大早上的去人家不好,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过去。”

  季建华非常激动,哪吃得下,“妈,你在家做饭,我过去也行,我爸不在家,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出头。”

  许芳皱了皱眉。

  季可软声劝道,“妈,我和大哥一起去。你在家做饭,这事是咱们家被欺负,得要个说法出来。”

  许芳微微偏头看着小女儿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又扫一眼沉默的季玲,“你看看你,全家为你操心。”

  还不等季建华抱不平,许芳已经转了话。

  她手一挥,“去吧去吧,到那边好好说,大家一个家属院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闹的太难看,你们李华阿姨也是好心,换成别人就是看到季玲出事也不会管,虽然因为她闹这么大的乌龙,但是人家出发点是好的。”

  兄妹两个应下。

  季可迟疑道,“姐姐,走,咱三一起去。”

  季建华也希望两个妹妹能愉快的相处,“对,咱们三个一起去。”

  季玲摸摸鼻子,这两人都为她出头,她再不上心,许芳一定又有意见。

  人活在世上,总是离不开圈,季玲即便是不喜欢,还是跟着去了。

  路上,季可把昨天晚上许芳回来后去校长家的事说了,季建华心疼的看一眼季玲,没多做评论,目光却坚定起来。

  兄妹三个到田家时,田家的人刚起来,田家人与季建华和季可打招呼,看季玲的眼神却怪怪的。

  “建华啥时候回来的?”李华笑着张罗让三人坐,“昨天看到小可回来,天太晚也没过去,半年不见,小可又长个子了。”

  季玲高考抄袭的事,整个家属院都传开了,大家也盯着季家的动静,只看到季家小女儿,没有看到许芳,夜里也注意着季家那边的声响,竟没有吵闹声传出来。

  大家心里也在画魂,转念一想季玲还在公安局,季家正想办法把人抽出来,没有吵闹声也正常。

  结果一大早,就看到季玲相安无事的站在这。

  田家人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季建华为人机灵又会说,不然也不可能在厂子里得领导喜欢。

  他喊人也甜,“李阿姨,这不是你昨天给我妈打电话说季玲的事吗?我妈当时带着小可就赶了回来。她又是跑公安局又是去学校,最后打听到他们学校校长家里,结果你猜怎么着?”

  田家人竖起耳朵。

  李华也问,“那边不追究了?”

  毕竟季玲此时安稳的站在这,李华心里猜着应该是这样。

  季建华摇头,“哪能啊。我妈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校长气的不行,问我妈到底要干啥?”

  说到这,他哈哈大笑起来,“结果这事闹了个大乌龙,小玲他们是坐着警车去县医院体检的。”

  李华听得紧张,嘴一直微张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去体检?”

  “是啊,填报志愿同时还要有体检报告,田静没和你说过?”季建华一拍额头,“看看我这记性,田静没考上,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流程。”

  田家人:.....

  季建华叫过季玲,对着李华道,“李阿姨,这事不怪你,你是关心小玲,都说关心则乱,今天我带小玲过来,一是和你道谢,二也是想和你解释一下,让你把心放下来,不然一直跟着担心,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李华:....

  她哎呦一声,懊恼道,“你这孩子,道啥谢,是阿姨弄错了,你说说这么好的事,咋就闹成这样?还让你妈担心成这样,是阿姨的错。”

  李华拉起季玲的手,“玲子,是阿姨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李阿姨,我妈让我们过来和你解释一下,就是怕你一直担心,误会解开就行了。”季玲笑着说道。

  同时在心里默默给季建华点个赞。

  行啊,杀人不见血。

  看田家其他人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模样,可比明晃晃的直接动粗爽多了。

  李华愧疚的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无用,偏这时还有人拱火,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道宏亮的喊声,“李华,你家田静在不在家?昨天她说季玲高考抄袭是咋回事?现在农机家属院可都传开了。”

第十九章:最尴尬的事情

  这应该是刘敏做的最尴尬的事情.

  她是在农机院里的流言蜚语,寻到田家过来给季玲正名,结果正主——季家人也在。

  田静白着脸,目光躲闪,不敢往季家兄妹三人那里看。

  她急中生智,立马为自己辩解,“李主任,这话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可没有传这些闲话。”

  刘敏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寻过来,“你大姑昨天和家属院里人说的,说从你这听说的。”

  田静还要为自己辩解,李华已经冲过去,一把扯过胳膊,往季玲的身前拖,“我昨天去打电话咋和你说的?是不是不让你乱传?你咋就不听?看看你干的好事,快和季玲道歉。”

  “妈,我就随口一说,我哪知道我大姑会说出去。”田静羞臊的红了眼圈,站在季玲前面低着头,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委屈极力。

  季玲笑了笑,“李阿姨,应该是误会,在家属院就我和田静走的近,她对我也很好,前天我从砖厂下班回来,她还特意过来告诉我,第二天先去拉链厂考试,再去学校填报志愿,生怕我考不上大学呢。她一心为我着想,不可能在背后做那样的事,我相信她。”

  刘敏咦了一声,“不对啊,那天出分数,你没有去学校,田静知道你考了多少分,怎么可能还担心你考不上大学呢。”

  一番话,和拱火没有区别。

  两人的话一结合,明显能听出田静不怀好意啊。

  啪的一声。

  李华一巴掌甩过去,田静手捂着脸,整个身子晃了晃。

  “哎,李华,有话好好说,咋还动手呢。”刘敏是见不得田静的坏心思,但是也不赞同李华动手打人。

  田静捂着半边脸,紧咬着下唇,一声也不吭。

  李华红了眼,“我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咋就养出这样黑心的女儿来?要不是你们在,我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越说,李华越伤心,眼里有了湿意,“玲子,阿姨对不起你,没有把田静教育好。这件事阿姨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面对在场的其他人,她也不多说,回头冷眼看着女儿,“田静,跟我出来。”

  李华强势,在家也是当家做主。

  她带着田静出去,田父和田家大儿子田亮声也没敢吭。

  其他人也不知道李华要干啥,跟在身后,直到看着李华一家家敲门,等人出来后,解释季玲抄袭的事情,解释完就让田静鞠躬道歉。

  一家挨着一家,看李华的态度,是让田静把家属院每家都走一遍。

  跟了几家后,刘敏也不好再跟着,“季玲,人都有错,你考的这么好,有人嫉妒再正常不过,日后在人生的道路上、工作中仍旧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你要相信只要自己行的端做的正,世间自有公道。”

  她轻拍了拍季玲的肩,“加油。”

  季玲鼻子微酸,“刘主任,谢谢您。”

  “好了,回去吧。”刘敏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有一次看到这孩子骄纵的骂着院里的男孩子,便再也没有上过心,谁能想到如今一鸣惊人。

  刘敏走了,季建华才开口,“小玲,咱们也回去吧,妈应该做好饭了。”

  田家的事,回去后季建华跟许芳说了一遍。

  许芳想了想,“你李华阿姨也是好心,只是田静这孩子看着挺老实的,谁能想到心眼这么多。”

  说完又瞪季玲,“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这点事没看出来?”

  “妈,小玲就是脾气急,心最软,哪有人家那些坏心思。”季建华不想家里好好的气氛又折腾坏了。

  许芳想说她还不是平时被这丫头气的,不然哪能一见到她就想发火。

  这话又不能对儿子解释,有些想念丈夫在身边的日子。

  便听到一旁的季建华低呼一声,“小玲,你报考了哪里?哎哟,只顾着高兴,连正事都忘记了。”

  季可也一脸的好奇,“是啊,姐姐报考了哪里?”

  “北大。”

  季建华猛地站起来,激动道,“北大?是北大吗?”

  季玲好笑的点头,“大哥,你没听错。”

  说实话,她现在对季建华这个当哥的,有些许的好感。

  人不坏,又聪明。

  能好好相处,自然是好的。

  “好,报到时,大哥送你去。”季建华洋洋得意,“等回厂子,我要告诉他们我妹是高考状元,还考了北大,羡慕死他们。”

  季玲笑,“要不要低调点?”

  “不能低调,这时候就要高调。”

  两人在这里说的开心,许芳却担心一旁小女儿的感受,见小女儿一个人安静的吃饭,便不停的把肉往小女儿碗里夹,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对小女儿的亏欠。

  “妈,小可的碗都堆满了。”季建华说话之余,余光扫到许芳的动作,立马也去夹肉,却是往季玲的碗里放,“知道小可不总在你身边,你心疼她。”

  季建华不糊涂,母亲做的事有失公正,他做儿子不好多说,只能用话点一点。

  许家条件好,季可在市里顿顿吃肉也是可以的,家里这边母亲中午在单位吃,晚上回家又糊弄一口,半个月能吃上一顿肉就不错了。

  那还得父亲张罗。

  虽然不在家,对家中的情况,季建华还是了解的。

  许芳道,“你们俩只顾着说话,我还以为不饿呢。”

  这话是没啥,可听着里面就透着火药味。

  季建华笑道,“妈,你去市里陪小可填报志愿,小玲一个人,我这不是担心吗?行行行,我不问了,你来问总行了吧?这你也吃醋。”

  一句话,将许芳的怒气换成了她是嫉妒关心女儿的事被抢走了。

  季建华是想缓和母亲与妹妹之间的关系。

  用心良苦。

  季玲看得出来,许芳也得出来,不过两人都选择了装傻。

  没有人接话茬,气氛有些尴尬。

  季建华只能拉上季可,“小可,你看我说的妈都心虚了。”

  季可咯咯的笑,才满脸好奇的问季玲,“姐,你报的什么专业啊?我喜欢建筑,报的是设计,只可惜是咱们北市的,要是能进北大的建筑系就好了。对了,咱们去报道之前,还要妈妈带着咱们去开介绍信,咱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