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达翡丽、江诗丹顿、爱彼、卡地亚、积家、芝柏……从业70余年的温州钟表师吴瑞珍经手修理与保养的钟表不计其数,他甚至只用听听钟表轴心转动的声音,就知道钟表的问题所在。

  在吴瑞珍看来,每块钟表就像一首需要上发条的光阴曲谱,他会时不时拨弄改正下齿轮或上一下表油,让这首美妙的乐曲持续演奏。

  今天,小毛会客厅邀请钟表匠人吴瑞珍聊聊钟表的故事。

学的是机关术

  见证的是旧时光

  《我在故宫修钟表》中写道:“一个人,一辈子,择一事,终一生。”这句话也像是吴瑞珍与钟表羁绊一生的写照。

  因家中子女太多,经济压力大,1952年,年仅13岁的吴瑞珍就被父亲责令去学门手艺傍身,也好为今后的生计问题做打算。性格沉稳喜静的吴瑞珍被邻居钟表师翁师傅相中,便跟随他学习修钟表的技术。

  回忆这段学徒生涯,吴瑞珍笑称,刚上手时可说是“心惊胆战”,保养一次手表收费也就一二元,但手表可能价值上百上千元。以当时的生活水平来讲,一个月工资也就十几元,这可是几年的工资。所以当学徒前期,吴瑞珍基本是观察翁师傅修理。

  一般每块机械钟表有几十到上百个零件,学钟表修理其实是在学灵巧的机关术,从繁杂的机械齿轮、发条、机芯中寻找“病症”所在,需要有一颗细致的心、稳定的双手,以及耐得住寂寞的性子。在翁师傅的指导下,好学的吴瑞珍每天记录修理心得。不久以后,他便能独自上手操作手表的保养与修理。

  跟随翁师傅学了三年修理钟表后,16岁的他接了翁师傅的班,在市区解放南路开了家“国利”钟表修理店。从此温州钟表行当中,多了一位名叫吴瑞珍的钟表匠,他每天与不同品牌的钟表打交道,用小镊子纠正着偏离的年月日。

  再后来,温州钟表业经历了从个体到集体的改制,吴瑞珍从“国利”调到“亨得利”,然后是“温州一百”钟表部。其间他通过与其他钟表师交流以及到上海钟表厂学习后,从一位普通修理师升级为钟表修理学校的讲师和钟表修理圈里的技术骨干。

  因技术能力强,在“亨得利”工作不久的吴瑞珍与温州其他十一位钟表师一起被调往温州钟表厂研发闹钟产品。经过12位钟表师的不断尝试创新,温州第一款“金鹿”牌闹钟正式研发成功,并被上级领导表彰。

  吴瑞珍说在钟表这行内有“瑞士表,德国钟”的说法,所以在上世纪50、60、70年代,家中的手表和时钟,大多数来自这两个国家。而温州“金鹿”牌闹钟因价格相对便宜,一经上市就受到温州普通消费者的厚爱,也打破了国外品牌一枝独秀的局面。

修的是时分秒准

  念的是物事人情

  说起父亲,吴瑞珍的女儿吴浩不无骄傲地说:我父亲应该是他那个时代最年轻的钟表师了,20岁不到就有一个月领30多元工资,那可是让人羡慕的工作呀!如按正常职业规划,一辈传一辈,我家也算近100年的家族行当呀!

  但在现实生活中,个人爱好与现实需求总是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事业上升期,吴瑞珍因家庭因素,选择去当兵。在这期间,吴瑞珍除了闲暇时帮战友修理一下手表,“钟表师”三个字更多的是被留在了个人档案里。

  但真正的爱好能抵得住时间的洗礼,从部队复员后本该去政府部门工作的吴瑞珍,向上级要求重回钟表相关单位上班,重启修理钟表的愉快时光。但好景不长,不久以后,身为人父的吴瑞珍考虑到家中小孩逐渐长大,要解决住房问题。为此他又一次放弃修钟表的工作,调离温州钟表厂,去了瓯海区工业局供销公司工作直至退休。

  吴浩说,父亲虽然调去与钟表毫无关系的单位工作,但他对钟表的喜好并未放下。一些熟知父亲修理技术的老顾客,仍会找上门请父亲帮忙修理与保养钟表,父亲也乐此不疲。

  2006年,退休后的吴瑞珍在徒弟的建议下,在市区妙果寺开了一家“古旧钟表店”,为以前的老客户修理保养钟表,同时受瑞士、意大利、法国、德国的朋友委托在店里寄卖古董钟表。

  吴瑞珍给钟表店定的营业时间是一周只开两个半天——每周六、日上午开店半天,午后就打烊休息。自此,吴瑞珍像是隐居在妙果寺里的世外高人,许多人听说过他,却无缘一见。

  温州钟表收藏爱好者蔡先生是吴瑞珍的老客户之一,他每周有空就会来“古旧钟表店”逛逛,看看店里有没有老旧钟表到货,有时也会拿着钟表来让吴瑞珍保养修理。

  当记者好奇询问,温州有这么多钟表维修店,为何特意来找这位古稀老人?蔡先生说,吴师傅在温州一百钟表店上班时,就知道他维修钟表很厉害。吴师傅是把钟表当做艺术品来操刀的,修理手艺非常精细到位,收费还比外面钟表店低得多。他和吴瑞珍因表结缘,已是十几年的老友了,钟表维修保养找吴瑞珍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像蔡先生这样的老客还不少,有位瓯海老客户宁愿排队等上两三个月,也要等到吴瑞珍得空为她的手表“医治”;一位瑞士的老客户把手表邮寄给文成的亲戚,并嘱咐亲戚一定要送到妙果寺给吴师傅修理。

  永嘉老物件收藏爱好者陈志豹说起吴瑞珍也是称赞不已,他曾在“古旧钟表店”淘到一个“法兰西古董钟”,有次发现钟的指针不准,请吴老先生来永嘉一趟帮忙修理,“吴老先生二话没说第二天就上门来修理,前后还来过好几次,老匠人确实不同呀!”

  在外人眼中,成天盯着零碎部件,检查机械运转,枯燥至极,但吴瑞珍却乐在其中,他说,每件钟表都各有特点,检查机械钟表内部,像剥丝抽茧,非常有趣。过去70年中,他检修、保养过百余种钟表,遇到复杂结构,就得花上半天,而他也乐于在那微小世界里,来回摆弄。

恋的是古旧钟表

  不舍的是逝去光阴

  温州五马街钟表维修中心高级钟表技师陈强达说起吴瑞珍便以“前辈”称之,“吴师傅曾是温州钟表厂技术人员与讲师,所以他对修理古董时钟非常拿手”。他们二人至今见面还会讨论钟表修理的问题,陈强达说,在吴师傅的“古旧钟表店”里有一件德国产的上满发条可走四百余天的百年古董钟,这件古董钟现今温州估计也就他们二人能修理了。

  吴瑞珍说,现今维修钟表可与以前不同,有电子的、空气的、石英等装置的钟表,这些新技术都要去学习研究,而这些维修心得被吴瑞珍记录在笔记本上,他时不时会拿出来翻阅。但在众多制式钟表中,吴瑞珍最喜欢、最擅长维修的还是机械钟表。他说拨弄机械钟表的机芯时,既有怀旧感,也有时光的厚重。

  当了一辈子修表匠,吴瑞珍目前唯一的遗憾便是后继无人。“和我同期的那些钟表师,要么离世,要么改行”,甚至连当年他在温州钟表厂收下的三个徒弟也转行了。吴瑞珍说,修表这个行当,挣不了什么钱,却带给他独特的荣耀,维修那些停滞的指针,让它们重新赶上时间,这样的成就感,让其它一切不再重要。

  但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人,83岁的吴瑞珍,曾经那双稳健的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虽然拆卸、组装一块手表或时钟,仍是又稳又快,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要和“古旧钟表店”里的钟表说再见。

  聊起接班的问题,吴浩自责地说,她从小对机械钟表无感,小时候看着父亲坐着修理手表一坐就是一天,有时为找个小小的手表零件,翻遍整个屋子,找到零件时欣喜跃于脸上,但又马上恢复古井不波的样子,投入枯燥的维修工作中,她做不到。但好在吴瑞珍外孙对外公的钟表维修技术还算感兴趣,吴浩说希望儿子去多多接触父亲的钟表维修手艺。

  今年是吴瑞珍与钟表结缘的第70个年头,他想过退休,但又有点舍不得,希望能陪伴店里的钟表时间更久点。

  每周六、日的早晨,吴瑞珍会准时开门,一张桌子、一盏台灯、放大镜、小镊子……在光阴中老去的吴瑞珍,又让光阴在他手中成了永恒。

  来源:温州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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