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篇

没有去法国之前，我对它的意想是浪漫、唯美、精致、富于思想的。可是真的到了法国，所见所闻又让我觉得原来的想法似是而非。于是我一次次地探访法国，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因而对法国的认识也越来越清晰，仿佛一场清晨的薄雾终于在眼前渐散渐淡。

断头国王和王后

路易十六

路易十五是最后一个死于凡尔赛的国王。众所周知，路易十六和王后安托瓦内特于法国大革命期间死在巴黎的断头台上。

路易十六既无路易十四的雄才大略，也不似路易十五那般风流虚无，他是个认真的研究者，还把祖父留下来的那间二楼的老赌博厅改造成了书房。

路易十六的书房 路易十六的书房

路易十六摆弄机械、制造小玩意到了痴迷的地步，他在凡尔赛的寝宫旁有一间钟室，其侍从回忆道：“大殿堂中有一具路易十五的广场铜雕模型和克劳德·西蒙·帕斯芒设计的著名的鎏金天文钟，该钟高 2米多，除了小时，还可指示年月等，并能显示月相及行星运转的规律。新年前夕，国王为了看他的钟发生变化的全过程，要等过了子夜才就寝。”

钟室

鎏金天文钟

当然，路易十六并不似明朝那几个玩物丧志的皇帝，他也像祖父路易十四那样每周主持几次御前会议，针对各种提议和事项作出决策。至于后来面临法国大革命的情势，也非路易十六之力能扭转的。联想到在狱中死去的刚毅的南联盟前领导人米洛舍维奇，形势比人强啊。

除了在床上，路易十六也非一块木头，据《凡尔赛宫的生活》介绍，他欢快且笑口常开，有时在举行“大起床”仪式时纵声大笑，回声满堂。他还时常捉弄下人，强迫宫中的青年侍从去挠一个老侍从的肋下，此人十分怕痒，见到这种事有如祸从天降，赶紧逃之夭夭。凡尔赛有一间瓷器餐厅，“每年圣诞节前，这三套房间就被借给塞夫勒瓷厂15天，他们在此将产品陈列出来，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前往欣赏和争相购买。宫内赠礼甚多，国王（路易十六）则以观看拆启瓷器包装、端详争相购物的人群作为一种消遣。”

瓷器餐厅

对王后安托瓦内特的评价就比较复杂了，尽管她为人一点儿也不复杂。她是法国王室最大的竞争对手奥地利王室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长得相当漂亮迷人，凡尔赛今天还留存有一些她的画像，数量可能仅次于路易十四吧。安托瓦内特非常任性，未摆脱王家公主挥霍轻浮的本性，结果成了积怨已久的法国民众仇恨的主要对象。安托瓦内特在路易十五生前就冒犯他的情妇杜巴利夫人，及至路易十五一死，她就将杜巴利夫人以“道德败坏罪”关在一个女修道院里（后来杜巴利夫人又上了大革命的断头台）。安托瓦内特无视宫中礼仪，在巴黎招摇过市，让人议论纷纷。种种事端若是寻常贵族女子所为也就罢了，可她是王后，而且是非常时期的王后，于是成了悲剧人物。其实沙皇的末代皇后阿历克丝也与安托瓦内特有相似处，她们并非大奸大恶，只不过不是模范的王后罢了。

安托瓦内特

安托瓦内特在凡尔赛最深刻的印迹是在小特里亚农宫，那儿有一个安托瓦内特小戏院，建于1780年，造价15万里弗尔，舞台布景上部饰有王后名字的花体缩写。安托瓦内特喜欢上台亮相演出，核心观众是几位堂兄和他们的朋友，还有王室成员及熟人。路易十六的待卫回忆王后很少跳舞，但跳得很好，“我能评价的是王后骑马时也一样优雅和勇敢。王后有一头美丽而浓密的金色长发，这种色调竟流行了30年。”

安托瓦内特小戏院

小特里亚农宫的不远处便是安托瓦内特庄园，是个饶有野趣和农家风味的所在。在设计理念上，王后受到卢梭的“纯自然状态”理论的启发，试图建一个“英国风味和中国风味相结合的花园”。庄园紧依湖边（在没有水源的凡尔赛是多么不容易），有12幢建筑，包括挤奶房、乳品加工房、谷仓、门卫房、鸽舍、台球室、小客厅和磨坊等，外观非常简练朴素，但内部装修却异常精美。事实上，安托瓦内特庄园更像是个舞台布景，王后对真正的农家生活没什么兴趣，如谷仓就经常被当作舞厅用，磨坊也没磨过粮食。

安托瓦内特庄园内的磨坊

关于路易十六和安托瓦内特是如何被赶出凡尔赛宫、走上断头台的，涉及到法国大革命的种种是非。我年轻时读过不少这方面的书，当时看得激情澎湃。后来书读得越多，越觉得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激进主义的结果是人人都是罪人，都得上断头台。所以如果我现在再读一遍狄更斯的《双城记》，就不会那么义愤填膺，认为非革命不可了。我在巴黎地铁里经常路过巴士底狱的站台，但我不想上去参观，法国大革命时，人们冲进巴士底狱，其实里面只关有7名犯人。而我们在中学时读到和看到描述攻打巴士底狱热气腾腾的场面，是何等的热血沸腾啊。

路易十六是在1793年1月被送上断头台的，安托瓦内特于同年10月被砍了头。他们两人的行刑场面用油画表现过，其中处死王后的场面中，有人用一个容器接着那股从脖子里喷出的鲜血，有人用棍棒挑着刚刚砍下的王后头颅，周围的人群也是兴奋不已。

历史要拨乱反正是很难的事。在中学课本中，我们还知道封建领主可以与他们臣民们的女儿以及新娘共度新婚之夜。后来我发现，这个例子不仅给我，应该也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们一谈起中欧“旧社会”，就提及欧洲的“初夜权”，这是大多数中国人的幸运之处。是啊，封建地主都成了种马种猪了，是何世道！历史学家已经证实，初夜权的说法其实是伪造的，而且手法拙劣。（《谎言辞典：艺术、历史、科学和文学中的骗局和阴谋》）

勒诺特尔

最后要提及的是凡尔赛宫最主要的设计者勒诺特尔的命运。勒诺特尔在设计完凡尔赛宫等一系列花园后，已成为法国造园艺术的大师，并使法国园林艺术超越意大利，成为欧洲各国园林的楷模。但他死后不到100年，法国大革命中的人民把他在教堂里的坟墓挖开，抛弃骸骨，因为大众仇恨他和路易十四关系亲密，建造凡尔赛宫劳民伤财，勒诺特尔成了法国的罪人。直到共和时期，人们才又意识到勒诺特尔的伟大，他的坟墓被修复，上面立有他的胸像。

本篇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Fr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