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丧尸明天爆发了,还有短短五六个小时你会怎么做?(华阳钟表维修电话号码)华阳钟表维修,
午休铃响,轻工业园区“锦云化工集团”一栋大楼门口外的林荫小道上。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我。”尹真真心平气和地看着眼前追上来堵他的年轻女子:“所以,不如分了吧。”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真的听到这话的时候,邱小祝的脸上还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我没听错吧?尹真真你居然跟我提分手?”
感受到原主脑海里残存的对这个女孩的眷恋和心如刀割的酸楚,真真不由得替原身这个单纯痴情的大男孩感到不值。她(现在是“他”了)强行驱散了这些干扰,决定快刀斩乱麻:“你劈腿储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邱小祝的眼睛慌乱地闪了闪,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的事。她吞了吞口水,神色倨傲起来,冷声道:“既然如此,也算你知趣……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其实你不用赌气辞职,这种小事储总他……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不过你也别想着拿什么道德标准来谴责我,我不欠你什么。”
尹真真耐着性子点点头:“你想多了,我没这个意思。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似乎是对这个被自己吃定了的男生干脆利落的分手感到失落和不忿,穿着白色棉质蕾丝裙的邱小祝在后面叫了一声:“尹真真,我劝你以后还是别这么死心眼儿,否则你就真的只能一辈子当个底层的小职工!”
看着那个一米八二的高大身影头也没回地转到拐弯处消失不见,邱小祝哼了一声“真是个窝囊废!”,然后踩着高跟鞋扭着细腰转身进了大楼。
出园区的大门之前,尹真真将装着自己私人物品的箱子直接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坐地铁直奔高铁站而去。
这是“她”进入世界任务的第二天。
第一个世界任务结束以后,她原以为会得到系统奖励,还幻想过是不是会像小说里似的,可以获得积分奖励、也有一个兑换东西的商城?
现实是残酷的。M系统并不是一个末世小说里常见的好系统。她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奖励,甚至没有休息缓冲的时间,就直接被投送到这个世界任务里来了。如此迅速,以至于她憋了许久,想着要跟系统交流的几个问题也白搭了,系统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最郁闷的是,她满心期待着新任务能选择新的金手指道具——对不起,也没有。她沮丧地想,难道是因为上一轮任务自己把随身空间升级太猛、甚至点出了“恒温室”这个功能,所以这局要自罚一杯?
不过,新的世界任务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将她这些失落驱散。因为这一次,她果然如愿投身到一个武力值和身体素质都很不错的原主身上,而且,她还变成了一个男生!
没错,这个世界的尹真真是个高大俊朗的阳光大男孩,26岁,大学专业是化学工程,毕业之后在云城一家知名化工厂工作,是个技术能力很出色、但是因为无背景无关系所以默默无闻的小职员。
尹真真父亲在去年新逝,家里有年过50、已经退休的母亲,以及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尹媛媛,学的是医,毕业后没能进有编制的公立医院,目前在首府汉城一家私家诊所上班。
这次的末世任务是“保护至亲,在末世生存500天。”M系统也不知道是不是抽风了走上极致的简约风,这一次就一共给了这么一条信息,就连上一轮有的准备时间倒计时,这一次也欠奉。
真真只能在苏醒过来的第一天,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搜寻着原主脑海中残存的记忆。
与上一世的“柔和”不同,这一世是严格意义上的全球性真.末世。首先是突发的太阳耀斑爆发,卫星报废、H国90%的电网因为地球磁暴而瘫痪、绝大部分电器受损;没等电网修复,几个月后便是一场全球性毁天灭地的大地震,再之后是规模不明的大疫,收割的生命不计其数。两年下来,H国的人口锐减一半。
在大灾的洗礼中,汉城的尹媛媛一开始就与全家失去联络,后来再没有联系上;原主在云城带着母亲和女友邱小祝两个“拖油瓶”,艰难熬过了大停电,然后母亲在大地震来临时牺牲自己将逃生机会给了“快过门的儿媳妇”,而当他带着邱小祝跟随部队到达新区后,这个他母亲拿命换回来的白眼狼女友转身就跟了新区权贵的儿子。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告诉原主,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看上过他,不过是图他忠诚、脾气好罢了;其实她早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就劈腿过那个人事总监“储总”。“跟优秀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太不一样了。”她当时怜惜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跟今天一模一样、茶味十足的话:“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可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在社会的底层混……所以,对不起了……”
想到这些,如今“同样的身体,不同的灵魂”的尹真真在地铁上不禁嗤笑了一声。
从他所在的H国西南部开始出现大面积停电和通讯瘫痪的日子来算,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结合上一轮M系统不按常理出牌的经验,他觉得自己必须在一个月、最好是25天之内结束所有的准备。这次的准备要比上一轮的世界任务复杂得多,而时间却只有上次的三分之一,他深感时间紧迫。
所以昨天在原主身体苏醒以后,他几乎是通宵没睡,从筹钱、打造安全屋、大量购物,到最难办的搞武器(这一世必须用枪了)、搞汽油、搞处方药(原主母亲有轻微心脏病和高血压),搜索原主记忆中一切有用的线索,然后设计出接下来为期一个月的最优筹备方案。
到了高铁站,在一个网上约好的黄牛手上接过一个籍贯在“株洲”的身份证,成功买到车票后,他坐上前往汉城的高铁。车程要三个小时,他掏出了背包里的笔记本,一边转动着手里的圆珠笔,一边默默在心里推敲着接下来的计划。
上一次任务获得的空间道具已经升级到4000平米、12,000立方米,并且有300立方米恒温恒时的保鲜储物空间,这一次的任务难度虽然比上次要高出许多,但是他的起点也高了许多啊。
到达汉城之后,他没有联系妹妹尹媛媛,而是戴上一顶鸭舌帽,戴上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之后,用那个黄牛那里得到的身份证租了一辆车,直接开到汉城最繁华的路段之一香椿路,找到了街角那家不大起眼的“康莱宠物店”。
真的在!而且还在!在车上的真真激动地一拳打在自己的车门上,将一个路过的老头吓了一跳。
其时天色已近黄昏,他先是将车开走,停在距离香椿路足足十几公里之外的一个偏僻的停车场里。
他步履悠闲地步行到了那家宠物店对面,找了家奶茶店在靠窗位置坐了半小时。又混在下班的人流里围着宠物店所在的独栋小楼转了一圈,直到看见一个老太太牵着小狗要拉开门走进宠物店的时候,他摸摸鼻子,快步上前,替她拉开了那扇叮当响的玻璃门。
老太太受宠若惊地看着热心搀扶着她跨过门槛的尹真真:“哎唷,谢谢你啊小伙子!”
真真亲昵地对她说:“奶奶,你自个儿小心,我看看寄养的猫去。”然后踱进了寄养区。
“哎!”老太太嘴里应着,一边对店员说:“现在难得有这么热心的年轻人喽!”
两三个店员都忙着接待这位VIP客人,扭头看了看真真,只当他是这位熟客带来的家人:“可不是么!”
真真乘着他们在前台寒暄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一扇关着的门上,上面挂了个牌子:“顾客止步”,还很用心地在角落里画了个猫爪。
他眼角扫了扫门口,一堆店员正围着老太太的白色贵宾在赞叹:“泰泰真的好乖!”“真是颜值担当!”,他轻轻地扭动门锁——门是锁着的。
便听到一阵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和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地离开那扇门,专注地盯着寄养区的一只美短。果然看见一个年轻女店员吃力抬着两箱猫砂向这边走来,他连忙上去将猫砂抢过来:“这很沉啊,我来帮你吧。”
“哎呀,谢谢你小帅哥。”年轻女店员只看到他露出来的一双长着又长又密的睫毛的眼睛。她感激地冲他笑笑,掏出口袋里的钥匙,然后打开那扇了那扇门,真真又坚持帮她搬进去。
里面果然是宠物店的仓库。一箱箱的猫砂整整齐齐堆放在地上,成袋的进口猫粮狗粮、湿粮罐头和笼子放在四面的架子上。而在非常有限的时间里的惊鸿一瞥中,他看到最靠里的那个开放式柜子里,在每一格都堆得满满当当的进口猫粮袋子中间,隐隐透出的黑色金属。
那是一扇在闹市中收藏着巨额财富的暗门。
2-得手,然后暴走
确认了暗门的所在,也就是确认了原主在地震灾后临时安置区听到的那个传闻的真实性。
那时候,劫后余生的人们习惯用闲聊来打发心中的悲伤和对未来的迷茫。就是在那里,原主听到了一个颇有说书的天赋、名叫“黄大山”的中年男人,露着因为吸烟而发黄的牙齿,在人群中吐沫横飞分享的真实故事:
“就在大停电不到一个星期之前,汉城督察队经过一年多持续的明察暗访,终于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逮捕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黑道老大,据说他几年下来敛的财,我跟你说,那都没有数!人是抓着了,但是这钱呢,却是掘地三尺也没找着。这可怎么行?大伙想想,这督察队,真的是为了惩恶扬善抓的黑社会吗?显然不是啊!这赃款怎么能流落在外呢!最后,还是老大手下一个小弟没熬住,说出来才知道,原来这老大的非法所得,全都换成了黄金和美元,而藏宝的地点,居然就是在香椿路一家普普通通的叫‘康来’的宠物店!
那时候人们才知道,这宠物店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障眼法、掩护!问出下落的那天,督察队出动了一个小队去抄了那家宠物店,你猜怎么着?那家店的仓库里有密室和暗门!督察队用大锤子敲开墙一看,哗啦啦的,这金灿灿的金子,成捆成捆的美元,堆了整整一面墙!”
“是不是就像那个电视剧里演的,那个贪官,把钱砌墙里了?”
“对头!大伙想想,那该得都少钱啊……”
“我估计得有十几个亿。”“一整面墙哪,又都是金砖,没准大几十亿呢!”
……
如果可以,真真是很想跳进原主记忆里当时那个场面,然后站起来,伸出食指轻轻摆动,同时摇头:“没有那么夸张哈,大爷大妈们,没有那么夸张,我目测了一下,所有在内折算下来也就……撑死两个亿吧……”
此刻,在他身后是那个放满了进口猫粮的柜子,以及柜子后面那扇被他用自制强酸腐蚀熔化掉门锁的牢固大门。而在他前面,则是又一个……放满了猫砂箱子的柜子。
暗门后面的空间并不大,远不能称之为“密室”,顶多只能说是个“暗格”而已。里面只放了一个跟外面无异的架子,上面堆放的全是猫砂箱子。只是箱子打开呢,里面各有千秋。
有些箱子装着毛爷爷和富兰克林两位爷爷(美元100元的头像就是科学家本杰明·富兰克林),也有的箱子比猫砂还重,那是装着金条的箱子。还有两只特殊的箱子,真真赶时间只是打开瞅了一眼。
他大概心里有数,却不能在现场细点,这是每只箱子打开翻一下,这是为了防止对方在某个地方藏了诸如信号追踪器或者定位器这样的后手。饶是带着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世界任务的强大心脏,以及原主在末世里生存、多次遇险的镇静,他现在毕竟是在正儿八经地偷窃,所以免不了还是心跳如鼓,只想着赶紧逃离。
将这个“暗格”里所有的东西一一用手触碰收入空间,他将门重新关上,柜子推回。还细致地用猫粮挡住那个由强酸腐蚀出来的大洞。他倒退着离开房间,同时用手上拿着的拖把擦拭着光洁的地板,将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脚印仅剩的可能性也抹除掉。
轻轻地关上那扇用专业小工具撬开的门,在一片黑暗中,他继续用同样的手法退到临街的玻璃门前,闪身来到街上,然后埋头快步疾走。
此刻是半夜的三点多。街上却还有零星的路灯和远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压了压帽沿,手揣到兜里,迅速走进一家热闹的酒吧。一推开门,震天响的DJ打碟音乐和震动耳膜的鼓点就飘了一点到街上来,又随着厚重隔音门的快速关上消逝无踪。
半小时之后,披着一头紫色长发身穿一件皮风衣、浓妆艳抹的真真跟随者一小群喝的歪歪斜斜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并且跟着他们中的几个上了一台阿尔法。
酒吧门前的摄像头只能看到这俩阿尔法扬长而去,自然没法看到它开了不过两个红绿灯,就一个急刹,随后车里传出一阵“你是谁?”“啊,这是什么鬼?”的乱响,一个女人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下了车之后的“人妖”真真非常淡定地走到另一个接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那个偏僻的停车场附近。
走进一个公厕左边的“女厕”,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原样,神清气爽地从右边的男厕出来,结束了今晚这段荒唐曲折的暴走历程,走进停车场将车子开了出来。
黑道老大发现赃物失窃,断然不敢报警,但是盛怒之下一定会想尽办法掘地三尺把小偷找出来。真真虽然通过切断电源以及喷射涂漆让宠物店里安装的几个摄像头全部失效,但香椿路上有许多店铺私人的摄像头,公家的也不少,那个老大拿到录像、然后看到他的伟岸身影是迟早的事。
他希望那个他碰瓷了的老太太会成有效拖延对方几天,但这个时间肯定不会长。等对方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通过监控录像发现他的可疑身影之后,他今晚的游花园历程就会让他们的追踪难度成几何倍数上升。他们只是黑社会,不是督察队,根本无法随意调出那么多私人和公家的街道监控来排查他的踪迹。
所以他撤退的路线虽然很折腾,但是却非常必要。当然了,最危险的时候其实是不久之后黑道老大的被捕之后。
落入督察队之手后,黑道大佬非常有可能破罐子破摔把被盗的事情和盘托出,甚至为督察队提供线索。到那个时候,追查真真的就会从黑道大佬变成疏而不漏的恢恢天网,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小妙招能与这个庞然大物对抗。
但是,套用那位说书的黄大山大哥的话来说,那就是:“您猜怎么着?这个时候,大停电就来了呀!”
到时候不要说云端存储的监控录像没了,就连电脑大部分都打不开,成了无用的铁疙瘩……
真真在漳城将这辆可能会被追查到的车还了。因为是自助取车换车,全程都没跟一个工作人员打上照面。又打了车到漳城最豪华的国际连锁五星级酒店,这次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入住。
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舒适的大床上,他终于可以清点自己今晚的收获。
装满了一扎扎钞票的猫砂箱子一共有37个,他打开数了数,红色的微笑毛爷爷和绿色的秃头富兰大爷,都是100张一扎,每箱100扎,也就是100万。毛爷爷一共有32箱,折合3200万;剩余的5箱都是富兰大爷,折合美刀500万。
装着金条的虽然还是猫砂的箱子,但其实里面还套着一个驴牌的皮箱,而不是密码箱。皮箱子拿起来非常沉重,真真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有空间这个神器,她完全搬不动。幸亏里面装的金子并不是板砖那么大的黄金,而是1000克的千足金条,数下来不多不少一共212块。
足足400多斤!不过转念一想,折合成现金的话,也就比现场的毛爷爷加富兰大爷多了一点。
可能因为上一次世界任务买了许多金子和大量的玉石去喂养空间,如今真真看到可以一直留着欣赏的黄灿灿的金子,那真叫一个喜爱啊!
最后还有两只特殊的箱子。其中一只稍重,打开发现是一只小巧的手枪,几个子弹匣;而另外一只箱子里面,则是一只月饼盒大小、质感很好的蓝丝绒首饰盒。
一打开,真真瞬间被闪瞎了眼。
大大小小、晶莹剔透的裸钻毫无章法地躺在盒子里,目测不下100多颗。小的如绿卡大小,目测有1卡左右?大的那些有黄豆大小,估摸着有二三十颗。
盒子正中是一颗足有他拇指盖大,光华流转、灿若星辰。
3-买超市,租仓库
第二天一早,真真打了一辆的士折回汉城,将要出门上班的妹妹尹媛媛堵在家中。
他在宠物店顺利得手,拿到充裕的现金,就连去银行提款的麻烦都一并省却。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马上告知母亲和妹妹,让她们也开始自己的工作。要做的事情很多,时间却短,全家人需要三条线同时并行——他去一趟曼国搞武器弹药,妹妹在汉城收集物资和医疗药品,母亲在将效率提升到最高。
母亲和妹妹虽然是女子,但是个性也都坚韧、更有他不可替代的能力,他不会傻到自己单打独斗,让她们当傻白甜。
两兄妹自小感情就好,尹媛媛虽然看到突然出现的哥哥吓了一跳,但是还是马上跟医院以家中有急事为由请了假。饶是如此,刚毕业不到两年的小姑娘还是被哥哥一番话震得懵了。
“大灾?你说要停电,还要大地震,很多人会死……然后,然后,你会做这些预告未来的梦、还有小说里那种随身空间、然后你还去洗劫了一个黑道老大的小金库???”看着尹媛媛越来越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真点点头。
跟小说里那些重生了的主角要发誓诅咒用新闻验证不一样,他只需心平气和地摊开手掌,然后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听还冰着的可乐,放到妹妹手里,又将昨晚那只蓝丝绒盒子“变”了出来。
尹媛媛的眼睛瞬间也被闪瞎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堆星光璀璨的宝石,猛吞了好几下口水。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钻石。再高明的魔术师能变出扑克牌、玫瑰和鸽子,你有见过变出这么一大盒钻石的没?”
尹媛媛茫然地摇了摇头。“所以这下你信了?”
对面的妹妹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把头摇的像拔浪鼓。“不,不,这太难以置信了,我得缓一缓。”
他笑了笑,又凭空拿出一只装着100万毛爷爷的箱子:“行,你缓缓。但是咱们的工作也是刻不容缓啊。”他又掏出笔记本,将中间两页纸嗤嗤撕了下来,自己用手机拍照留地,然后推给她:
“我给你安排的任务是在汉城收集药品和物资。步骤我已经计划好了,我这两天会给你物色盘一下一个小超市,嗯,不大的,应该就是你楼下对面那种两三个商铺合在一起那种规模就行。你趁这个时间,在辞职之前尽可能多买掉药,药品的清单我没列,这你比我更懂。抗生素、止痛药、外伤的、感冒发烧腹泻的,这些最是要紧,有多少要多少,除了自己用,还可以备着给别人或者换东西的。”
“那些针剂,麻醉剂,很宝贵,不用担心冷藏问题,我空间里有这个条件,是,有多少要多少。你除了伤口或者小手术的工具,绷带棉球,都多要点,有备无患嘛。”
“药品弄得差不多之后,你就辞职,全力搞物资。有了那个小超市,你就有了进货的名目,按照这个列的单子。”他敲了敲纸背面列得满满当当的物资明细,“你自己看着查漏补缺。妇女用品你自己看着置办。仓库我也会这两天给你租好了,到时候进货就直接让拉到仓库就行,等我回来一次收走。”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觉得口干舌燥,于是顺手拉开那瓶冰可乐喝了一大口,觉得一阵舒爽。他伸出一只手来按住妹妹的肩膀:“至于其他细节,找什么人进货、怎么分批次进货,怎么辞职,怎么掩人耳目,这些就交给你了。”
尹媛媛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浆糊。但是哥哥如今有钱了是事实,她想着先请个一天假,见步走步吧!
真真决定用密锣紧鼓的行动来打消妹妹的怀疑,让她迅速进入状态。她家楼下就是连片的城中村,于是尹媛媛简单换了套衣服,兄妹两人就一起下了楼开始物色起来。
片区还没走完一半,便已经看到两三家小超市或者杂货店在售。因为只是用来做个幌子,地理位置、人流量这些全都不用考虑,两兄妹很快便敲定了一家三连铺的杂货店,并且直接走进去找在喝茶的老板开聊。
老板一脸愕然:“马上就要?我这一家大小还住这儿呢……还有这些货,清仓卖出去也要个十天八天哇!”
“不不不,您这些东西咱们包圆了哈。你按照进货价算一算,然后咱们再来谈个折扣就好。”这个店里三分之二都是食物和水、饮料,可见平时进货量就大,成箱成箱的啤酒、可乐和摞到天花板的大瓶龙福山泉,深得真真的心。
神速搞定了小超市之后,仓库就更加好办了。不远处就有一个副食品批发市场,后面就是一排排的仓库和民房,全都是批发商户的。两兄妹找了一个比较靠里偏僻的,里面还堆着老板卖不出去、已经发霉了的几包陈米,被老鼠咬破了口袋,撒的满地都是,跟老鼠屎混在一起。老板拍着胸口保证明天就拉走,“肯定给你们弄得干干净净!”
两人又意外地发现这个批发市场的东西种类繁多而且选择丰富,不仅可以货比三家,价格也因为竞争激烈往往压得很低。比如那个给他们租仓库的老板,就是做罐头食品的,而且还有不少进口的好货源,对两人来说简直就是瞌睡了碰到送枕头的。
投送到这个世界任务的时候,虽然M系统走极简风惜字如金,但还是透露过试炼者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或者圆满完成之后,是有机会触发追加任务或者隐藏任务的;真真的空间道具更加是有潜在条件被触发后可以再升级的可能。所以虽然任务给出来只有一年半的时间,物资方面真真还是往多里准备。
有钱、有空间,就是这么任性!
回去的路上,真真搂着妹妹的肩膀:“看到刚才仓库里那些发霉的米吗?那几袋米若是放到明年这个时候,能让一个小帮会几十个人发疯了似的抢夺,就算要死人也在所不惜。”
尹媛媛侧头看着他:“哥哥,在你的梦里,我……会怎么样?还有咱妈妈呢?”
“你一直在汉城。大停电一来,我们就彻底断了消息,再没见过。”他呼了一口长气:“到大地震的时候,汉城被一条巨大的裂缝拦腰横贯了,是当时死伤最多的一个城市之一。”他搂紧了妹妹:“妈妈也没逃过地震,大黑也没有……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和妈妈,我们一家人,还有大黄,都要好好的。”
大黄是他们家已经养了7,8年的一条大黄狗。尹媛媛抓紧了哥哥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超市和仓库都安排好了,尹媛媛也已经进入状态。盘下小超市以及全部货物折后一共80多万,仓库租半年一次性给了2万,接下来要收药品和采购物资,真真又给她留了两箱毛爷爷,所以第二天真真直接回云城找上母亲裴云芳去物色房子,尹媛媛回去上班开始张罗收购药品。
他们的爸爸生前是给做建筑工程的小包工头,而他们的妈妈裴云芳女士就是爸爸工程队里的大主管,让她重操旧业一起打造安全屋再好不过。
而他妈妈在听到真真已经讲过一次的“我会做预告未来的梦”“很快就要有大灾”“我有了一个随身空间”“我抢了黑道老大的小金库”整个故事之后,裴云芳女士的反应是他让他目瞪口呆的。
只见裴女士片刻呆滞之后,突然用力一拍大腿:“这么说来,你小时候那个道士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啊!儿啊,你就是天生要应一次大劫、然后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啊!”
真真:……
当然了,当晚半夜裴女士还数次冲进卧室里把真真拍醒:“儿子,你再变一次给妈妈看看?”
为了遏制住裴女士的持续性亢奋和抽风,真真在天刚亮没多久就起床,拉着母亲两个人一起上网物色目标地附近在售的房子。
4-安全屋和武器
一边刷网站,真真一遍耐心地给她讲解:
“大停电之后,银行电子网络瘫痪了,大部分人的钱都在银行了取不出来,手上没有现金,什么也买不了,只能干瞪眼。那几个月都是乱糟糟的,偷盗抢劫很多,对,督察队也没辙,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接到保安黄花菜都凉了。”
他一边按住蹭地站起来尖叫着“我银行里还有十几万,要赶紧去取出来!”的裴云芳女士,一边哭笑不得道:“哎,别急啊妈,这还有一个月呢。咱们先把房子给搞定了啊,还要做点小工程……”
“哦,对对对……还是儿子你脑袋灵光……”母子两人便吃早饭边刷着网站,目标地附近非常繁华,房源也多,不过真真的要求严格,最后圈了四五个房子出来,打了电话给中介约看后,两人换了衣服兴冲冲出了门。
如果像上次任务一样有个三个月,真真或许会考虑自建住房。但是如今时间紧迫,他只能在现售的房子中选一个最好的,然后做点不打眼的加固。
在原主的记忆中,地震来临之前一片混乱的几个月里,只有云城督察大队西城支部附近的这一小片区域,称得上是治安稍微有点保证的净土。这很容易理解,电网和卫星网络瘫痪之后,要跟人联络,近的靠喊,远的只能靠跑。如果住在督察大队旁边,至少能喊不是?这是犯罪分子都知道的理儿。
云城督察大队西城支部在西城区的祈福路上,紧邻三个居民小区:康城花园、华阳郡、祈福新城。住在这几个小区,不仅治安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最难得的是,这几个小区都是城中村改造过来的新房,几乎都是30层左右的高层,抗震能力过硬,经受了大地震的考验。在原主记忆里面,这三个小区的楼房都没有发生坍塌和严重开裂。甚至在地震余震彻底过去之后,这几个小区还被督察大队用来做临时安置点。
所以真真的目标,就是这三个小区里地面1层带花园的房子。
地面1层,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房子门窗、院墙进行加固。而且,现代高层住宅楼在设计的时候,是用楼的晃动来减缓地震压力的。高楼层晃动最大,但低楼层则承受了最大的力,因为地震作用力主要是给了高楼底部,所以为了减轻底部承受的力,在楼房建造的时候,低楼层都会重点加固。
而且1楼的房子大部分都附带门前一个小院子,白天就可以搬出太阳能光伏
板收集电能发电,然后也可以让大黄有活动空间,毕竟它以后要肩负看家护院、充当电子监控的重任。
裴云芳提议过独栋别墅,但是真真觉得一来目标太大,二来这种二三层的小洋房抗震性和安全性还没高层住宅楼好。
几个1层的房子看下来各有优缺点,裴云芳挑来挑去总觉得不满意,院子大的离督察队大楼比较远,离的近的这个房子,位置极好,就在督察大队大楼后面,隔着一条马路,属于路见不平一声吼能叫到人的范围,但无奈房子套内面积只有60平,花园也只有8平,都太小……在一边大叹可惜。
真真灵机一动,让中介回去查一查这个房子的隔壁单元——隔壁房子显然也已经一段时间没人居住了,花园已经杂草丛生。隔壁这一套的户型跟他们在看的这一套是对称的,如果能盘下,套内面积正好120平,花园也会扩展到16平,一下子正正好!
中介当晚便回了电话,果然让他们辗转问了好几个同行,最后找到这个隔壁的房子不在售、但是在放租的消息。真真便打发中介去找房东聊,“千金难买相连地,你今天带我去看的房子我本来觉得太小,但是如果你能说服隔壁房东也把房子卖我,价格高点我也不介意。不仅你能一下赚两个房子的佣金,我还愿意将佣金给你额外加20%。”
那个中介连声答应,只觉得天上掉下来个馅饼。
两天之后,喜气洋洋的中介和同样一副捡到金子一样美滋滋的裴云芳女士一起从房管局出来,过户已经完成,当场交了钥匙。
真真觉得选好了房子就放下了心头大石。按照这两天母子两人商量的结果,接下来房子会进行一些小改造,包括把两个房子中间的墙打通,只保留一个入户门,另一个单元的入户门糊掉,然后在入户处装上两扇全铜的防盗装甲门。
这是真真特地考虑到上一个世界任务中房子被烧的可能性,跟母亲一起商量得出的方案。与不锈钢等材质的防盗门相比,铜质防盗门在防火、防腐、防撬这些方面的性能更佳。当然了,价格也是十倍不止。裴云芳订的又是加厚的,一扇门下来搬都搬不动,两扇门下来就花了将近10万。
他们买的两套房子刚好共用一个通往大楼门厅的大堂,这简直是个意外之喜。真真当然会像上一个任务一样,如法炮制,在楼道里加装一道实心的不锈钢防护门,而且加装了天地两道栓。
因为有了恒温室这等大杀器,真真完全不用考虑末日小说里流行的蔬菜水果种植和臭烘烘的家禽喂养。打通之后的16平阳台,院墙因为是小区统一的,自行加高太打眼,所以他们在里面全面加厚加固就算了。因为园子地面要安装太阳能光伏板和支架,头顶是不能做封闭的,裴云芳的意思是用实心钢筋做防护网围蔽,最为稳妥。
真真信赖母亲的判断,难看就难看点,奇怪就奇怪些吧!
考虑到院子还是会有被侵入的危险,所以两个房子面向阳台的漂亮落地玻璃门全会被无情拆掉,封墙,只留下两扇跟监牢一样用实心钢筋和加厚钢化玻璃封住的窗用作全屋采光,然后在中间弄一扇牢固的合金钢门进出阳台。
定好这些要紧的关节后,真真便将房子工程的事情完全交给了妈妈,只叮嘱她要做好保密工作和提前想好各种托词之后,便不再过问。
三天之后,他登上了前往曼国的飞机。
之所以选择曼国,是因为原主念大学的时候,在社团认识了一个曼国小哥。这位好基友在曼国的老爹,就是在正儿八经的警署警长。当然了,像曼国这样的国家,黑和白有时候就是一种颜色。但像武器这种黑色交易,买和卖其实都不算难,只要找到靠谱的人不要老是想着拍电影一样黑吃黑,就会很顺当;难就难在买完以后的运输环节,但是这对真真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他在曼国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将手上的500万美刀大部分都交给了小哥。根据真真之前提的要求,除了帮他找指定的武器之外,更重要的是帮他物色购买一台民用的直升飞机,并且给他找个私人教练。
曼国小哥(且叫他曼哥吧!)给他安排的是一家当地的飞行俱乐部,人家有非常成熟的试飞课程和简易课程(trial flight/demo flight),4-5天下来,真真已经初步掌握了stall、steep turn、飞个pattern这些简单的技巧。
虽然起飞降落还是颤颤巍巍的,而且需要教练口头提醒或者索性开启智能升降辅助,但作为一个后备的逃生技能来说也已经是足够了。想着时间如今还算宽松,他又留下来多练了三天,把升降两个难关攻克了一下。
真真拿出的美刀里,有一半是用于购买直升机和配套装备,比如逃生降落伞啦、足够飞机飞个十次八次的航空煤油啦。因为教练又身兼带货功能和销售指标,真真就直接在俱乐部选购了一架米国R66型民用直升机,空重1.2吨,可搭载最多5人,时速可以达到222公里,最大航程可以达到600公里,花了他200万美刀,据说还已经是良心价。
确实对这些昂贵交通工具的主顾,富豪们来说,这就是一辆贵一点的跑车罢了。
等他课程结束、也买好了直升机,曼哥帮他拿的“货”也都七七八八了。真真盘点了一下,觉得很是满意,毕竟这东西买到就是缘分,而且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拿的——给自己拿的有冲锋枪和步枪,不过自己还没学会使用;妹妹却是在大学里参加射击营的,从小就喜欢这个,他给妹妹和母亲挑的都是比较轻盈纤巧的型号。
至于重机枪、狙击枪那样的大杀器,他自问自己一家人是使不来的。只拿了一支比较轻型的狙击枪意思意思。
枪一共二三十支,子弹却是拿了十几箱,包括一箱8个的迷你手雷。
真真拿出十颗绿豆大小的裸钻送给曼哥权当谢礼。到要走这天,两人正要依依惜别的时候,却突然看见菲哥的母上、警长夫人带着两个女儿飞奔过来大喊刀下留人,然后冲上来问真真:“帅哥,你那些钻石还有没有货?”
5-万事俱备
原来曼哥的外家是做珠宝生意这等大买卖的,真真心想果然是满门豪杰。
他原计划还打算回程的时候要去坡城中转,直接把钻石卖给当地的拍卖行。如今却是直接省了,当下也不藏私,直接将蓝丝绒盒子交给曼哥的母上,让对方看着给即可。
据曼哥的母亲说,这一盒的裸钻,级别都非常不错,其中有几粒粉钻和蓝钻的够得上拍卖的级别。至于她说的那个4C标准具体是什么,真真没有认真听。他只听到“800万美刀”这个数字就已经喜出望外。
他一点也没纠结要去什么拍卖行核价,也不去想会不会这盒钻石其实可能值双倍的价钱。就算是真的,那需要多折腾、冒多大的风险才能变现?就冲着现在这么个现成的渠道,就算被坑了,他也是赚了。
人要懂得知足,懂得见好就收。
他一口应承,只提出要用黄金结算。而对方是做珠宝生意的,家里的金砖自然是当巧克力那样随便就能拿出来。当下就装了125根1KG的金条来。
真真欣然收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这么多黄金干嘛。拿着金链子很多人会嫌俗气,但是面对这一块块自古以来就是财富象征的黄灿灿的金条,相信没几个人不会感到心醉神迷。
告别曼哥一家之后,他启动了重了许多的直升机起飞,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线撤离。直升机其实已经有非常智能的驾驶系统,他设定了目的地那片100多公里之外的国家森林公园之后,便可以放松享受飞行的快感。
降落的时候选了森林公园那条沥青公路旁边一片平缓的草甸。还是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是总算是安全着地。彼时太阳已经落山,森林公园附近荒无人烟,一片黑暗。他跳下直升机,然后这架庞然大物连带里面装着的黄金和枪械尽数消失,只留下一处明显直升机降落造成的痕迹。
他没有继续去清理这个痕迹,只转身钻入了树林里。不久之后,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森林另一处驶出,开上马路,然后往附近灯光璀璨的迈城全速驶去。
因为钻石已经脱手,迈城便成了回国之前的最后一站。真真打算在这里分批购买国内很难大量购买的汽油和柴油。
在距离原主记忆中太阳风暴爆发开始之日的十五天之前,真真乘坐飞机在汉城平安落地。
在漆黑的深夜,兄妹两人开车悄悄来到那个仓库,尹媛媛关上大门,啪啪啪打开照明灯,向献宝一样给哥哥对着物资单子介绍她这两个星期收的东西。
全真空包装的米和面粉选的都是20斤或者30斤的包装,不管是自己实用还是拿去给人都是合适的份量;鸡蛋面、挂面和意面合起来有一百多箱,鉴于裴云芳女士对泡面这种不健康的食品深恶痛绝,方便面只囤了10箱左右留着解馋;罐头食品囤的比较多,午餐肉、红烧肉、梅菜扣肉、豆豉鲮鱼、吞拿鱼各囤了有10箱……
实用性最强的自热火锅
、自热盖饭,尹媛媛备了有合计上百箱。另外,她还与时俱进、创造性地想到了众多末日小说囤货狂们都没想到的一个好东西——预制菜。
像广式盆菜、白菜粉条、酸菜鱼、酸汤肥牛、佛跳墙、金汤炖花胶、各色口味的小龙虾……这些大菜、硬菜,都是包装好、煮食的时候只需加热,口味却一点都不输饭店的美味。光是小龙虾,尹媛媛女士就囤了不知道多少盒。
“嗐!这一盒没多少的啦!小龙虾看着大,肉只有那么一点点啦!不吃三四斤肚子里就像没吃似的!”她解释道。
真真给她翻了个白眼,走到墙边去看通着电的十多个冷柜,里面是各色冷冻食品。
这一次因为有能保险的恒温室,真真觉得他们以后应该会直接吃做好的熟食为主。这些米面粮油以及耐储存的罐头、自热包,都是备着应急而已。
偌大的仓库里,食物最多只占了五分之一的位置。剩下的地方,有一半地方堆放着白色塑料的立体水箱,另一半堆着一桶桶18.9L、5L的矿泉水,还有一大摞是500ML一箱12瓶的小包装。
100个1.5吨大小的圆筒形水塔里装的都是自来水,这个尺寸方便真真随时拿出来使用。毕竟5吨的大水塔要考虑面积、高度和承重,不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
生活用品是个小头,主要是四季衣裳、丝棉被和羽绒被、各色耐磨耐用的中低筒靴子和球鞋,以及真真指定的一些帐篷、便携凳、睡袋、煮食用具、鱼钩鱼线渔网等等。防寒用的油汀、炭炉,处理排泄物用的垃圾袋、猫砂木屑,也都已经齐备。
至于药品,因为金贵,尹媛媛自然没有放在仓库里。
真真看完之后满意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做得好!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哥哥挑不出毛病来!”
尹媛媛扬起了笑脸。“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去把灯关了,我们今晚收了东西,明天买车去,买了就包车回家。”
“哇!我可以自己要一辆吗?我想像那些小说主角一样开悍马!”这些天尹媛媛为了寻找灵感,看了不少末日小说。
“……不行。”
真真对这辆车的定位是地震前期的使用,以及地震后、大疫发生之前,全家人从旧城区迁往军区选定的新城区路上用的。前期需要车子坚固、承受得起别人恶意的拍打、刀砍甚至是硬碰;而后期则需要有出色的越野性能,毕竟地震之后,去往新区的路上,底盘低一点、动力差一点的轿车都走不了多远。
幸好原主是个狂热的车迷,脑海中有丰富的知识、对多款越野车的了解,甚至还有几次参加越野车试驾体验活动的经历。拥有一辆号称是世界上性能最强的全地形越野车之一的大G更加是原主的梦想,就连那个传说中一般人玩不转的“三把差速锁”,原主也是颇有研究的。
这一世的原主比较给力靠谱,不仅武力高、身体棒,他专业的技能(化工)以及业余爱好(玩车)都是能贡献余热的。真真在4S店现场试驾了一下,就连尹媛媛看了之后眼睛都移不开,他大手一挥:就它吧!
这车没有现货,要等个把月。当然了,再多交了钱之后,这个等候周期变成了三天。他现场跟店里提了一些简单的改装和加装计划,比如玻璃加固并且进行防窥处理、全车加贴防护膜、副油箱等等,原车只配一个后备轮胎,他又一下子加到5个。再加上一些比较容易出毛病的配件零件,一轮操作下来花了有300多万。
他在出发去曼国之前,已经网上预定了一辆目前国内买得到的最坚固、越野性能最好的房车
,以备一家人在路上迁徙的时候有个刀枪不入的铁疙瘩,作为过夜或者躲避极端天气的营地。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些东西在大灾后一年半内根本用不上,这些完全是真真为了应付系统可能发生的坑人操作而准备的。
毕竟,这么强烈的地震,伴随着的除了大疫,还有铁人三项的老三洪水和海啸……说不定这就是系统的隐藏任务呢?
按照约定,房车将在明天准备好,但是提车却需要在东边沿海重工城市湛城。真真和妹妹一合计,决定他自己去湛城提车,尹媛媛将汉城的收尾工作做好,等上三天后大G提出之后,再一起回家。
又打了电话给裴云芳那边,得知新房子明天就能全部完工,只等真真这个“搬运大师”回来搬家,便万事俱备。
距离可能的太阳风暴爆发日的十天之前,重新在汉城胜利会师的兄妹两人一起踏上了云城的归途。在高铁上,真真听到了那位黑道老大落网的消息,甚至在新闻里看到了他生无可恋.jpg的悲情画面。
他在心里默默对这位敛财几年、最终却为他做了嫁衣裳的大佬道了声谢,又向他汇报了财务情况:毛爷爷这里,给尹媛媛采购物资和药品一共3箱、裴云芳那边两个房子购房款5箱+升级改造工程2箱、购买两辆车+备用零配件共8箱,扣除这些天的吃喝衣食住行出国,手里还有11箱半有余。富兰大爷和钻石全数给了曼哥,但目前手里有1KG金条共计330多条……
他打算回到云城之后,抓紧把剩余11箱毛爷爷也换了金条,再靠网上购物下单查漏补缺。如今万事俱备,只需等着那场盛大的烟火了。
6-太阳风暴
“还真是壮观啊……”饭后刷完碗的真真拉开沉重的铁门,看到妹妹、妈妈和大黄两人一狗排排坐在院前的台阶上,默默地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好像在看电影一样,只有大黄转过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尾巴。
这是他们兄妹从汉城回来的第五天,从昨天开始,一家人已经入住在裴云芳女士雷厉风行带队两周就改造好的房子里,好整以暇地看星星……啊,不对,是看极光。
天文台在三天前一直在预告有特大级台风,命名为“维亚”。结果维亚没来,今天太阳刚下山,整个云城便笼罩在电脑壁纸、BBC纪录片以及电影科幻大片中才会有的、漫天飞舞的荧光绿色光芒。
华灯初上的城市,便瞬间染上了一层迷朦的幽绿色光芒。携裹着天地之威的极光在空中翻出绿、紫、蓝、红的绚丽色彩,就像油墨一样不要钱一样挥洒在整个穹顶做成的幕布之上,全球人类各色的瞳孔里都在倒映着它们华丽挥洒的身影,似乎在嘲笑下面人类城市还在不自量力地进行着自动轮播的建筑群灯光秀——萤火之辉,也想与日月争光?
“哥,这是……要来了吗?”尹媛媛眼神跟着那些空中如同游鱼一般灵动变幻的色彩,喃喃问道。
真真没有作声,只来到娘俩中间坐了下来,张开双臂搂紧了母亲和妹妹。
世界任务有个很神奇的效果,就是从她投送到原主身上之后,随着记忆开始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她也会自动继承原主所有知觉、感情、情绪。此刻,她是真的把这两个女人当自己的至亲一样看待。
城市街道一片寂静,空无一人,大部分的人都被这天生异象吓得躲在家中,据说还有人组织小区邻居去地下停车场的人防工程避难的。
裴云芳眼尖地看到有人顶着漫天绿光,小跑着到对面马路银行的ATM机取钱。
“这算是脑瓜比较灵光的了,估计还能抢到一口汤。”但随着看到对方拿出一叠钱之后失望地将机器锤得砰砰响,他知道对方顶多算吃到了最后一口汤渣。
第二天,内网和外网的新闻全是铺天盖地的对全球异常天象的报道和专家解释。天文学家们终于等到了事业的春天,分布在各个电视台,在主持人热烈的提问下矜持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中型太阳风暴就会导致全球多国、多地大规模的停电或断网,而这次极光蔓延至全球70%的地区,灾难的规模显然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
【参照XXX年,狂暴的日冕物质抛射引发极强的地磁暴,直接导致密州大陆全域电网瘫痪,航天器异常,高频无线电波通信和全球定位系统(GPS)卫星导航信号异常。】
【除了电网之外,太阳风暴引发的超级磁暴会对地面各类电子设备、电子硬件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害。】
【最让人担忧的是海底网络电缆,虽然绝大多数的网络电缆都已经替换为光纤(光纤不会受到太阳风暴的影响),但是因为中间存在多个中继器,如果遇上规模较大的太阳风暴,全球网络中断是可以预见的。】
【应该说,地球对太阳风暴依旧缺乏有效的防御能力 ……】
120平新装修完的家中如今可以用“空旷”二字来形容。实际上,还在忠实传达着专家们巴拉巴拉说话的电视机可以说是目前这个家中唯一在运行的电器。
太阳风暴和磁暴会损坏电器和电子设备,此刻所有以后用得着的电器和电子产品都被真真收进了空间里。
别人都在用垃圾桶、微波炉和保险柜费劲弄什么“法拉第笼”,他的法拉第笼有12,000立方米!
新闻都在报道极光和专家讲话,网络上却是一片骂声“银行ATM没有现金!”“跑了好几个点,一分钱没取到!”“暴风哭泣,我全家只有200多块现金,是不是要凉凉?”“弱弱问一句大家,你们公司明天停工吗?”
第二天早上,太阳如常升起的时候,极光全数消失了,就像昨晚只是临时出现的一个结界一样。
但是在整个城市各个角落正在发生的大大小小的状况,证明了此世界已非彼世界。
地铁是早上6:00宣布停运的,很多早起赶着上班的人都没有急事消息,到了地铁站才知道停运。
上班族们打车的打车,公交的公交。于是不到7点开始,全城大塞车。
超过50层的簇新地标性办公楼,12台电梯齐齐整整地罢工。越来越多踩着打卡的点踏入办公楼的白领聚集在大堂,松了一口气之后跟碰到的同事们打着哈哈:“今天迟到可不能赖我们了吧?”“估计真的是太阳风暴,接下来要大停电了。”“呀!是不是要放长假了?就不知道工资到时候怎么算……”
楼上会议室里,正在拍着桌子训斥下属的男子突然打了个激灵,随后脸上泛起痛苦的神色,哆嗦的一只手抚向胸口却又瞬间无力地整个人往后倒去,惊起现场呼声一片:“老板,老板?”
玻璃幕墙外面,马路上到处是汽车的喇叭鸣笛声,很多人甚至已经顾不上违反交规——那红绿灯像抽风了似的,你红绿灯一起亮是个啥意思?还有前面怎么就堵上了?咦!自己不过熄火下个车去看看,回来怎么怎么也点不着了???更搞笑的是,前面小车怎么一辆辆全熄火了、人都下车站到了马路上?
银行柜台前人头涌涌,全部人都像狼一样盯着工作人员:“咋了!老子的钱怎么不给取了?限额1000是什么意思?1000现金够你吃的还是够你喝的?”
医院里充斥着仪器的哔哔乱响和人们的慌乱叫声:“姑娘!姑娘!这机器一直在叫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妈不好了?”就连在手术室里,正在视频连线外地专家一起操作高难度手术的医生,举着染着血的手套、看着只剩雪花的屏幕也一脸震惊:“怎么会这样?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城市一角的特写画面,那么家家户户24小时开着的冰箱、WIFA、饮水机等家电都霎时间停止运转,就算大白天都开着白光灯的办公楼成片熄灯,就属于每个人都有份见证的奇观了。
无论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掂着手机,不死心地一遍遍尝试着按开机键。可惜,无论是昂贵的水果还是国货之光品牌,如今都变成了一个毫无反应的金属硬块。
很多人站在有建筑物遮挡的大街上茫然四顾。手机打不开,无法打车,无法打电话联络同事、家人、朋友,就连想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瓶水,都没钱支付……我可以怎么办?
人类引以为豪的现代文明,如果是一颗无比珍贵的蛋,那么蛋壳上面,爬满的一定是电的纹路。而就在这一天,太阳只用一场绚丽的烟火,便证明了这颗蛋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乱哄哄的喧嚣没有持续多久,官署甚至来不及安排控评等操作,因为就在11点开始,台风“维亚”姗姗而至。
狂风在城市各个角落呼呼地肆虐,感觉变天不过几分钟之内,阴沉沉的大暴雨便骤然而至,伴随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整个城市压缩在漆黑的天地之间,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轰轰烈烈地下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大雨慢慢收小了,从大盆泼水变成了细密的水帘。
大中午的,外面却恍如黑夜,有些大楼外的巨幅LED屏幕闪了几下之后,便陷入了永久的沉默。成片的广告牌和灯牌被劲风刮落,海报上妆容精致的女明星面容扭曲地飘落在地上。
事实上城市大部分的电路和电器已经瘫痪,熄火的汽车让主干道成为大型的万国停车场,起初有几辆还正常的救护车和救火车堵在路上,凄厉地鸣笛,后来也彻底哑了。
多数人到现在已经觉察到很不对劲。电梯停了,电脑黑屏了,就连手机也成了纸镇、密码锁失灵将很多人锁在门里……是个人都知道现在能跑就跑、应跑尽跑。
7-茫然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雨势总算是缓了一缓,风也没有之前那样摧枯拉朽地骇人了。地铁停运,巴士和网约车
都堵在马路上,就连自己有车也是开不了的……许多人便卷了裤脚、撑着伞,成群结队地走在大街上,步行回家或者寻找更安全的室内落脚点。
明明是盛夏,但是这风一吹、雨一淋,很多人便生生地冷得上下牙格格响。路过商场的时候,有人想进去避雨,有人想进去买些食物,但是通通被拒之门外——停电了,商品条码扫不出来、卡和电子支付也刷不出来,怎么卖给你?
入夜之后,整个云城在风声雨声中,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漆黑。很多长途跋涉、趟着水回到家的人,都是靠着家里哪个角落里的生日蜡烛、香薰蜡烛、酒精灯和没坏掉的手电来照明的。手电筒算是在磁暴中受损比例比较小的用电的家伙之一,尤其是那些长期没有使用的,报废率更低。
后来官署曾经公布过这一天因为太阳风暴爆发而死伤的人数,据说全国上下不完全统计多达几十万。这也是官署最后一次作这样的统计。
真真在大风刚起、雨点子刚落下的时候,就搬了凳子把院子头顶的玻璃天顶手动拉上。到大雨倾盆的时候,他透过窗子看到头顶虽说成了水帘洞,但是院子里却只堪堪进了一点点水,不由得转身大赞老妈英明。
院子的天顶本来按照两人的规划只用实心钢筋做防护网挡上,后来裴云芳女士灵机一动安装了可以手动推拉的钢化玻璃棚顶。太阳好的时候可以拉开让安装的板子最大功率发电,雨雪的时候可以拉上作为防护。
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这个棚顶是不用拉开了。
维亚劫走了太阳,接下来很多天都见不到什么光。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母子三人都觉得凉浸浸的冷。尹媛媛还半夜跑到了母亲的房间,钻她被窝里睡了一晚。
真真没有这个困扰。大黄从小就很黏他,哪天不放它进卧室睡觉,它肯定要叫到天怒人怨的。
各种机械和电子的时钟、手表大部分都停了。所以人们只能全靠各自的生活钟醒来。
睁开眼的时候,很多人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昨天晚上,不少人是抱着“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明天或许就恢复正常了”“这么荒唐的状况总会有人出来做事的”的心理催眠自己入睡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
黑乎乎、沉甸甸。还是一块金属疙瘩……有些人倒头继续睡,有些人睁大眼睛开始发怔。
世界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要起床吗……起床又可以干什么呢……
一片茫然。
真真睁开眼之后,拉开窗帘,外面还是黑的。估摸着是七八点的样子。
今天是大停电第二天。按照原主的记忆,台风过后,大雨要一个来月才会停。期间昌江的水会漫出来,但是对于地势高的西城区却是无碍,所以即使他们住在一楼,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到了下半月,其他城区的居民还会拖儿带女地来西城区躲避积水。
改造房子的时候,屋子和院子之间砌了半米高的两级台阶,院子的排水也做得好,不过真真还是带着妹妹把妈妈提前准备的防洪沙包在门前堆好。
接下来一个月,真真给家人安排的计划是,他们兄妹学习枪械和熟悉使用,而裴云芳则是要趁着燃气和水还没断掉之前,开展伟大的、旷日持久的熟食制作工作。
裴云芳这几天都在做牛肉包子。因为兄妹俩都爱吃包子,而且这东西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明着暗着拿出来吃都又方便又美味,所以位居真真列出来的熟食清单前几位。
中午吃的就是包子。美滋滋咬了一口、满口流油的时候,便听到走廊里的新装的防盗门砰砰响。
真真用纸擦了擦嘴,开了门出去,隔着防盗门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踮着脚往里张望。看到他,咧出一个笑来:“邻居你好,我是楼上13楼的。叫李阿姨。”
真真耐着性子:“您有啥事?”
“哎,你们是新邻居吧?以前没见过,是这样的,阿姨就是想问问,帅哥你家有没有多余的现金可以借给阿姨,等通电了,阿姨马上威信转给你!”
真真礼貌而坚定地回绝了。那个李阿姨还赶着问“那你们隔壁有人么呢?”,他只胡乱摆了摆手,便关门进了屋。
回到桌子前,母女两人都称赞这个李阿姨反应快。“估计她是一层一层问一下来,没准真的有人愿意借给她。”
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雨势依旧,但是好歹天有点灰蒙蒙发亮的感觉。
入口门的方向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嗡嗡声。真真用脚勉力推开一脸兴奋的大黄,轻轻打开了家里两道铜门,踱到走廊里新装的防盗门前,透过实心钢管的缝隙对外看了看。
门厅里已经站满了人,还有不少人牵着狗。如今电网和无信通讯瘫痪,就连那些没有开机的平板电脑和游戏机大多都不能用,躲在家中的人们一下子成了一抹黑的聋子和瞎子。估计这是这一楼栋的邻居们开始聚会了。
真真家物资充足,准备万全,肯定是遵循非必要不出门的原则的。正因如此,每天的邻居聚会就成了唯一的了解外面信息的渠道。
大黄早就兴高采烈地叼着狗绳在真真脚边绕圈,真真笑着拍了拍它的大头,自己穿上连体雨衣和雨靴,跟母亲和妹妹前后脚出了门。
雨还是又快又密。真真像其他下楼遛狗的人一样,只沿街挑二楼有突出遮挡物的地方走着。
到处都听到发电机特有的轰鸣的声音,沿街只有少数有备用电源或者官方强制要求的民生保障类商店打开门营业,比如银行、药店和超市。这些有亮光透出的地方,无一不被围得水泄不通。
最夸张的是银行。他路过一个一片昏暗却人山人海的商场,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些人全是在等候进旁边那家银行的。
没走几步就会有人或热切或机械地冷不丁问一句:“有现金吗?双倍还。”还真有不少人感兴趣停下来详聊的。
采取这样的方式企图“套现”的人,在路过的几个超市门口前往往会到达顶峰。
真真很感兴趣地站在一个小超市门口观察了一下。发现超市门口保安拉了一个一米栏虚挡着,然后顾客一个一个进。进去之后,一个店员便会举着蜡像尾巴一样跟着,每当顾客从货架上拿下什么东西,店员就会大吼一声:“营养快线4瓶!不对,6瓶!哎呀你们好好拿,到底要几瓶!”
前台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妈在一个本子上寻找良久,再中气十足地回一句:“营养快线一瓶15块!”
“嘶……营养快线怎么一瓶都要15了?”一个在门口排队的人惊异道。
前台大妈叉腰:“那您也不看看这会儿是个啥时候?您还不一定买的上呢!”
有个打扮非常时髦的妙龄女子弱弱地问了句:“这位……大姐,请问美元能先顶着么……就按1:1都行!”
前台大妈翻了个白眼:“您这是在逗我了么?”
只是想搏一搏的小姐姐:我就问问……
8-停水停气
在外面溜着大黄逛了一圈,真真心里有数了。到目前为止,外面的打开门做生意的商店多数可以买到东西,只是没有电。平时很迅速的交易变得非常缓慢,在一个大型超市,商品的价格甚至是店员凭感觉来收的。
而且最关键是大部分人手里都没有现金。很多人拿着已经成了一块转头的手机、可能只能用来留念的银行卡,在商店门前着急得干瞪眼。
路上横七竖八都是熄火了、启动不了的车,有个车主甚至绝望地踢了车子两下。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大街上只有大黄一只狗在兴高采烈地蹦跶着。
真真抬头看了看天空。磁暴结束之前,天空成了绝地;路上全堵着车,没有了GPS和实时路况,所有的城市都成了出不来也进不去、没有任何支援的孤城。物资输送被斩断之后,这个城市的库存能熬几天呢?
回到自己楼栋的时候,门厅里还有不少邻居在围着说话。他扫了一眼,没见到母亲和妹妹,想来应该是已经回家了。
他掏出钥匙来打开走廊防盗门的时候,有几双充满探视意味的眼睛像探视灯一样射了过来,很快又被门挡在外面。
一边换衣服一边听尹媛媛汇报外面听到消息:“电梯停了,高层的邻居都说上落一趟老要命了,很多人问低层有没有空房可以暂住几天的;东城区说是已经开始淹了,那边排水本来就不好,但是南边的城郊据说还发生了泥石流和山体划破,路都封了;死了很多人,医院里现在跟个活地狱一样;银行里面堆满了人,里面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会挨警告;每个邻居都在问谁家有多余的现金,愿意拿什么东西换……”
一轮说下来,她捧着刚看了个开头的言情小说,又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屋里点着的煤油灯,得出了一个最终的结论:“不听不知道,咱们在家好吃好住地还觉得无聊,对外面很多人而言简直就是末日!”
在揉面团的裴云芳叹了口气:“别说那些运气不好倒霉的了,就是我们楼里的邻居,等过几天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电还不来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真真也简单地讲了一下在外面遛狗时看到的情况。“我在两条街都看到穿着制服的督察队,我们这个片区还好,至少一时半刻还不会大乱。”
大家都听得出潜台词“那就是之后就会乱了”。
一家人心情沉重地草草吃了晚饭。真真带着两个女人在院子里做了一轮拉伸。
之后裴云芳继续回到厨房里挥洒厨艺,八点多的时候突然发出惊叫——燃气停了。
真真从空间里拿出罐装的天然气换上。像这种罐装的燃气,全国许多二三线城市还有很多人在使用,之前他囤了一批,尹媛媛后面拿着余钱没处使的时候,想起哥哥说燃气很重要,又从外地进了一批。
云城十年前就已经普及了管道燃气。估计整个城市里像他们一家这样燃料不缺的没几家了。
大停电第三天晚上,燃气停了;第五天,涓涓细流的自来水苟延残喘了一整天之后,晚上也停了。
又过了两天,大停电整整七天之后,这次退出历史舞台的是城市的排污系统。具体表现为很多人家里厕所堵了,有些倒霉的还出现了倒灌,想想都替他们觉得糟心。
很多人才知道,原来停电会影响供水和污水处理。
现代很多楼房一楼都是有自己单独的下水管的,这也是真真和裴云芳选择1楼房子的原因。而且改造房子的时候,裴云芳直接把排污池挖在了自家院子底下,排污系统可以说是自成一格。
所以当排污系统大面积崩掉的时候,他们一楼完全没有反水,还能继续使用家里的冲水马桶。
楼上就倒霉了。一般从二楼开始都与全栋共用排水管主要管道,排水管道堵塞之后,楼上排的污水和杂物全都会在二楼汇集,二楼几乎每一户都遭遇了反水,香飘千里,场面简直难以想象。
当天门厅的邻居聚会成了二楼住户发泄怒气和撒泼的主题大会。按照他们最后的意思,如今家里是没法住了,应该全楼栋一起补偿他们的损失。
邻居们很快一哄而散。赔偿?开什么国际玩笑。
虽然躲过一劫,但是不仅二楼,整栋楼都有着让人作呕的臭味。真真只能禁闭门窗,就连门缝都用布条挡上,又在屋里点了许多香薰蜡烛。
其他人哪有这种条件?只能在家憋着。其实即使没有臭气熏天,很多人在家里也已经越来越坐不住了。
太阳风暴来得猝不及防,好在之前天文台预告台风,部分人家里多买了食物。但是很多年轻人家里,不要说两周了,有能支撑三天的食物已经算是不错。毕竟很多人家里连锅都是不开的,全靠外卖。
很多人家里有不少大米和面粉,但没有燃气,开不了火也是白搭。难道你生吃?
自来水停了,雨水倒是取之不尽,但是没法烧开,难道生喝?眼下医院已经快瘫痪了,这跟找死有啥区别?
没有食物和饮用水,可以出去买,但是没有现金;即使有也是少量,如今物价飞涨,营养快线今天说是已经到30一瓶——手上的钱购买什么?
人们很惊恐地发现,自己居住在价值上千万的闹市房子里,面对着满屋子的家电,有大米、有一桶桶的雨水,银行卡里还有庞大的数字资产,但是却吃不上一口可以充饥的米饭、喝上一口可以饮用的热水!
没有外卖,没有送水工,没有跑腿,没有维修。对于高层的住户来说,就连电梯也没有了。
掏空了几代人家底的市中心房子,成了一个提供不了任何养分的混泥土笼子。
迟迟等不到电力恢复、就连官署也迟迟没有发声之后,第二周开始,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升起了炉子。
国人普遍礼佛,家中大多设有先人排位和重要日子焚烧纸钱的铁桶铁罐。所以一时间,熏人的臭味一下子被烟雾缭绕所掩盖,咳咳咳的声音在整个城市此起彼伏。
外面阴雨绵绵,找不到干燥可燃的木头。烧烤用的黑炭成了大热,没钱买的只能用家中的纸箱、书本和木制家具来烧,烧起来的烟都是黑的。
也是没有办法。燃气断掉之后,很多人都是就着凉水吃干巴巴的饼干或面包。但是如今气温已经跌到十几度,又下着雨,喝不到热水、吃不到热食的感觉越来越难受。这样在家中生活,热水澡是指望不上了,但好歹能喝上热水。
其他人过得那是真.水深火热,而真真一家则就是真.土豪奢侈。
经过几次测试,从空间拿出来的手机放了一天一夜之后都能正常开机和使用,并没有出现异常,真真便判断磁暴算是告一段落了。
除了把各人的手机、手表发还,家里的大钟、电吹风、充电电灯、电水壶,空气净化机和抽湿机、洗衣机和烘干机等等都拿了出来。
现在没有太阳能,家里用电都得用之前囤的大容量蓄电池,还是要省着用。所以电热水器就先没拿出来用了,每天只烧水洗澡就行。空气净化机和抽湿机却是重要的,洗衣机和烘干机的用电也不能节约。家里一老一少两位女同志,贴身衣物都得每天更换、清洗烘干。
现在天气潮湿,衣服过水不干,放在室内过两天就一股霉味,上面还有细菌滋生,根本没法穿。
9-混乱
大停电第十天,云城开始出现了一些新变化。
地势低的其他城区大多已经被水淹,督察队几乎全员出动去救人救物,还有在西城这边号召家中无事的居民一起去的。受了水灾逃出来的居民很多来到地势高、没怎么受影响的西城区,也有很大一部分直接逃向了城郊和农村。
西城区是没泡水不错,但是停电停水停气的城区,一样呆不了人,就连西城区的居民也在往农村的亲戚家跑。尤其是那些住在10楼以上甚至30楼以上的高层住户,停电之后,家都成了天堑一般的存在。
真真家所在的这一个片区,没多远就是一个福山湖国家森林公园,不仅有连绵的群山,还有好几个天然淡水湖和在后山修建的水库。围着福山不知道有多少家烧烤钓鱼一条龙的农家乐、团建的户外营地和野战营地。
云城近些年户外露营蔚然成风,很多头脑活络的人看着城里呆不住,都收拾了家里的装备家伙、结伴搬到那边暂住。
如果网络还没断,估计这些人每天还会写诸如“荒野笔记”“福山湖求生”这些发表在小红薯和抖银上。
城里来了一大批人,又走了一大批人,督察队又不见人影,无法联络也无法接收信息,缺水缺食,很快就乱了起来。
真真一家住的祈福新城和周边几个临近楼盘都是新小区,灾民被门禁还在值班的保安所挡,直接涌入小区的不多;但是一出小区,街道马路两旁的建筑大多都被灾民所占。
抢商场是由一无所有、饥肠辘辘的外来灾民开始的。透过家里的窗看到附近的超市、商场和普通商铺都被砸、一箱箱的物资被兴奋的灾民搬出之后,原住民也坐不住了。
真真爬到院墙边上,看到自己这边几个小区争先恐后跑出的邻居一拨接一拨,有些运气好的已经是第二趟出去了,不仅带上家里最大容量的购物袋,背后还跟着老婆、孩子甚至家里的老人。
本来是走投无路只想要一点食物果腹的“不得为之”,变成了人数众多的盛大狂欢。街上的店铺不管是卖什么的都相继被砸,便利店杂货店零食店自然最抢手,户外用品店也是一拥而上,餐厅里的食物早已变质发臭或者被人取走,但是剩下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盘、一箱箱的饮料也让人满载而归。
就连尹媛媛和裴云芳也问真真:“我们要不要也去拿点东西……?”
真真自然是坚决不让的。没看见外面已经从一开始各自埋头搬东西闷声发大财,已经发展到大面积骂战和群殴了么?
几乎所有的灾民和原住民都投入到抢夺大战里面,那些力气大的、性格凶狠的,自然很快意识到,在一片凌乱的店里翻找费时费力效率低下,哪有直接抢别人手上的好东西直接干脆、一本万利?
参与这种大型活动的居民,但凡有点脑子的,出门都会带上家中的水果刀扳手之类的,有些彪悍的还会自带菜刀和西瓜刀,于是很快很多人身上便挂了彩,甚至有些躺在地上扭动着起不来的——那是受了不小的伤了。
连日来一直醉心末日小说欲罢不能的尹媛媛咽了几下口水,一脸郑重地教育母亲说:“妈,这就是末日。刚才咱俩提出去外面拿东西,简直是幼稚加天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千万别像小说里面的,犯圣母心,这是绝症!”
裴云芳一头雾水:“什么叫圣母心?”
尹媛媛指了指院墙外面小区铁围栏马路上一个小腹渗血、大声嚎叫的男人,耐心引导:“比如外面这个人,他就是我们这栋楼12楼的邻居。你是不是心里不忍、想出去把他救到家里来让我给做些包扎?”
裴云芳女士脖子一梗:“你神经病啊!家里这么多东西,还有秘密,你就随随便便把外人往家里带,还给他包扎……人家起了歹心怎么办?再说了,外面那么多人,七大姑八大姨地你救得过来么你?脑子进水了吧你?”
被一通数落的尹媛媛看着痛心疾首的老妈完全目瞪口呆,真真哈哈大笑:“老妈精明着呢,小妮子管好你自己吧!”
空间恒温室里,掌心大的包子、牛奶馒头和粗粮窝窝头以4个为一盒,装在一次性饭盒里,摞了有300多盒。因为面食告一段落,裴云芳女士近日已经向牛羊猪肉发起了猛烈进攻。
1楼的抽烟烟机是直接排到室外的。现在一直下着雨,再霸道浓烈的香气和打眼的油烟排到外面也消散于无形。
裴云芳女士于是在厨房大展拳脚。电饭煲一直不停地出产白米饭、杂粮饭和稀饭、各色鲜美粥品,一字排开的三个城市里已经几近消失了的蜂窝煤炉,两个上面煨着用药材、干货和肉的老火汤,一个用于不停地烧开大罐的开水;天然气灶上,一个灶头用于煲汤,一个灶头用于炖肉,烤箱每隔一阵就发出叮叮响,就连空气炸锅也几乎天天服役。
这几天闲来无事,就连真真也被临时征调到厨房帮忙。只有沉迷末日小说的尹媛媛耍赖窝在被窝里捧着手机看书。
晚饭吃的是鲜美滋补的山药排骨汤和香喷喷的红烧土豆牛肉,大黄在院子里抱着两根大骨头在狂啃。
尹媛媛给它准备了不少湿粮罐头,但作为中华田园犬,大黄更喜欢跟真真一样啃骨头吃肉喝汤。
街头的狂欢一直到三天后慢慢沉寂下来,被搬空后的商店住入了无家可归的流民,变得热闹了起来。
停电已经两周了,很多人已经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慢慢接受了生活翻天覆地的巨变。大部分人刚开始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灾难,顶多像之前流行病的城市静默一样,暂停运转个两三个月就能复电复工复产。
但是出去看了看外面的世界,哪里是能短期之内恢复的样子?就算真的能恢复,社会经济倒退个50年都算少的。
无法恢复系统的通讯、运输工具也都毁的七七八八,官署和督察队虽然大部分都还在,但短时间内也只能各自为政。在人们聚集起来交换信息的交流中,据说有些街道和片区的督察队有好的头领出来组织,因此给力一些;有些直接投奔了总部或者暂时解散回家了,形同虚设……管好一个城区都已经不容易,更不要说是整个城市、整个省了。
就连以往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的银行,也默默地彻底关门了。没有现金,开着有什么用呢?
随着公共服务和设施最后大片大片地崩溃,这天祈福新城的居民们迎来了坏消息——保安和门卫集体要撤退了。
没有工资、位置危险而且势单力薄,在小区邻居们苦劝但拿不出任何实惠、甚至连各家轮流派出青壮组建巡逻队都应者寥寥之后,保安队宣布就地解散、解甲归田。官署和督察队都没影了,还指望物业、保安可以为爱发电坚守岗位?
他们中大部分结伴一起去了福山湖,那里至少能生火喝上热水、吃上泡面,有些邻居咬咬牙也收拾了家当一起跟上。
保安队撤场没多久,云城就迎来了大降温,一夜之间,气温降到了4,5度。
此时云城大部分居民区十室半空,灾民开始成群结队地涌入各大小区,那些门板不甚结实坚固的房子基本都被破开或者撬开住进去了。这些大部分都是屋主举家搬到户外或者农村留下的空屋,吃的喝的是一点也没有了,家具棉被衣服却是齐全的,灾民自然不会客气。
房子这些年来已经成了城市居民心中大于天的存在,甚至有两代人为之奋斗终生的。那些暂时离开房子求生的人听到房子被占的消息,无不急怒攻心、气急败坏,便有许多叫上人一起回来自己房子赶人的,每天吵架声不绝于耳。
很多原住民的房子被占了,里面的细软被哄抢一空;于是自己也就龇牙咧嘴地加入到砸别家门、抢别人东西的队伍当中,哪怕这些人在半个月前还是同一个电梯里友好点头、热情寒暄的邻居。
虽然家里一周前已经恢复部分电器使用,但是保不准太阳会不会在不久之后出来。真真原来准备了不少电子摄像头,如今只在院墙上放了一个,又在走廊的防盗门外放了一个。做工程的时候就预留了位置,装上后闲等人也看不出来。
几乎每天都有人在楼道防盗门外面张望,或者直接攀上院墙、跳到他们家院子棚顶的钢筋上查看。他们二楼的邻居很早已经受不了家里下水道反水和熏天的气味跑路了,如今连家门都被砸了,东西也被搬走一空,整一层楼都空了。
10-新秩序
友好热闹的每日一度的午后小区邻居聚会早就停了,一家人从一周前开始就已经践行足不出户、全员静默的政策。外面多危险啊,最近这些天,电子摄像一天下来要发出好几次警报,有时还是大半夜。
每次来的大部分都是3、4个人左右一拨的灾民或者衣着看着还不错的本地人,基本都是男人,偶尔里面有混杂彪悍女子的,大多手持铁桶、棍棒和刀具,但是也没有太夸张的。
至少真真还没看见过有小说里那种背着唐刀、日本刀、长枪或者大型弓弩的。热兵器更是从来没有。
按照裴云芳同志胸口拍得砰砰响的信誉保证,他们家只要不是对方在墙上钻孔发手雷炸、或者开着重卡直接上来撞,那就没有在怕的。
刚开始让一家人一惊一乍大为紧张,后来一家人对自家房子的防护越来越自信,如今再听到警报,尹媛媛还是埋头看小说,裴云芳醉心于厨房,就连大黄也睡得四仰八叉,只有真真会停下手上的活儿,礼貌性地打开手机看一眼。
一般都是先探头探脑地,还会上下其手地在铁门摸上几下,大部分知难而退,也有少数自恃凶猛,吼叫一声“里面的人呢?出来!” 配合钝物敲打以作威慑的。一家人便充耳不闻,只当他们在是空气。几分钟下来,大多都是无奈走人。
只试过有一拨混混恶心吧啦地爬到他们院子的棚顶,对着钢筋和玻璃撒了泡尿。
真真觉得好笑:“在下雨呢,你这瞬间就被冲掉了,有意思吗大哥!”
外面的街道已经几乎失去了秩序,那个被真真选址的时候寄予厚望的西城区督察队支部大楼,也被人看出只剩下七八只小猫小狗在把守,里面还有要紧的档案、物资和人人都有想法的枪械,里面的人根本不敢跑到街上维持秩序。
真真经常透过院墙外面的摄像头来观察对面的情况,觉得这个督察队大楼可能很快要完犊子。他倒没觉得自己所托非人,只怪系统又坑人——原主记忆发生的事情,越来越不作准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一次那么一大笔项目启动资金都是靠着原主记忆拿到的,也算是作出巨大贡献了。
他们在家自给自足、大门紧闭,就连有限的 几个窗户都隔着院门、贴了防窥膜,晚上还拉上遮光的窗帘。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这房子已经人去楼空了,偏偏门窗做得跟监狱似的牢固,费这么大劲进去里面要是没啥东西也太不值当。
真真偶尔会乘着半夜,戴着有头灯的矿工帽悄悄到外面检查楼道那扇防盗门。发现锁芯已经被撬得有点变形了,但是门后面还有天地栓呢,所以还坚挺地立在那儿。门板上除了布满刀痕还被钝物撞了几处瘪了以外,也没啥大毛病。
他想起上一次世界任务也在楼道装了一道防盗门,敌人搬出了专业的液压剪也勉强破了第一道门。而这次家中的防御比上一世那个家,还要再硬一些。足够他们一家苟到两个月地震之后。
这样又过了一周。到大停电后差不多一个月,雨势愈发地小了起来,骇人的闪电也已经没怎么出现了。
马路和大街上的行人眼见地多了起来,只不过路上的人互相都十分地戒备,大多都是青壮男子,很少见到有年轻女子和小孩。人人手上几乎都抄着铁桶、棍棒等武器。
这天早上,真真还没睁眼便听到远远近近都发出一片越来越响的欢呼声,还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他爬上墙头一看,原来是对面的督察队回来了。
带了好几台军卡,还有超大超长的货车,看起来满满当当都是物资。车队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不知道多少人,全都衣衫褴褛、拿着大包小包;在他们旁边,还有一队穿着迷彩服、背着枪的战士。
督察队之前是去其他城区抗洪救灾去了,这次回来带着物资、灾民,居然还有部队。这是要把西城区当大本营了。
附近小区在家中苟着的市民欣喜若狂,一股脑儿地跑出来冲到马路上,恨不得抱着督察队和士兵们的大腿:“同志们啊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啊!”为了表达激动欢迎之情,还有拿了家里的锅当锣鼓敲的。
也有很多手上沾了血甚至有人命的,心虚地拿着包裹屁滚尿流走了。
真真一家人都觉得欢欣鼓舞。原来这个督察队支部只有二十多人,如今加上部队,回来了差不多两百人,还有物资、枪械,西城区马上就会规整支棱起来,甚至很快会成为新城中心。
督察队和部队估计是搬了官署附近一个应急物资储备点的东西回来的,真真从监控上看到那些搬下来的箱子都统一写着“应急”二字。看到这些箱子,附近的人倾巢而出,像翘首以盼开饭的小猫小狗一样坐在马路两边等着物资派发。
但这次回来的人看起来甚有章法,回来不久之后,大伙儿便听到发电机的机器轰鸣声。随后,又有人搬出一个大喇叭放在大楼门前一个桌子上,循环播放录音。大意是督察队和部队会承担起西城区的临时管理职责,直到供电恢复。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希望市民要有大局观念,配合工作,如有违法作乱的行为,一律重型处置。
跟着督察队回来的灾民看起来都已经被训练出来了。督察队的人吹了几声哨子,所有的人便动了起来,排着队进了不远处一个被翻得像垃圾堆一样的大型商场,在里面乒乒乓乓地安顿了下来。
很快,大楼里出来好几队人,都是持枪的督察员领头,几个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跟在后面,这些队员一队队地进了小区。这时候,大喇叭又开始宣布,督察队现在逐家住户进行排查行动,请居民配合;什么时候做好全区的安顿整理,什么时候开始派第一轮救济粮。
于是下了马路要等派物资的人又垂头丧气地各自返回家中,等待上门检查。
很快,真真他们门外便响起了砰砰砰的击打声。还有一个谄媚的声音在旁边殷勤道:“督察员同志,这两户都是新装修没多久的,没人住!就是弄了很坚固的铁门,打开要费点劲……”
然后便听到咔一下的声音,102崭新蹭亮的防盗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
为首的督察员瞟了一眼旁边自称是“楼主”的人,隔着楼道的防盗门对真真点点头:“您好,我们督察队的,做个登记。”
真真看了一眼那个一脸尴尬的中年妇女,认出她是8楼的一个邻居:“督察队的工作我们自然配合。但您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闲杂人等就不必进来了吧?”他顿了顿:“咱们楼里从来没听说有什么‘楼长’,我们是不认的。”
那个中年妇女脖子一梗:“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邻居们正儿八经推举出来的楼主!那次业主大会……”
那名督察队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边去一边去,我们现在不耐烦听你讲这个,也不需要!这位同志,你开门吧。”他是从灾区回来的,十分了解如今居民心中的戒备,反而觉得眼前这名年轻男子十分上道,心生好感。
他自己跟着真真走了进去,又示意其余两名红马甲在门外等候,或者说是警戒。
进了门,看到了一个扑闪了大眼睛盯着大门、一脸警惕的年轻姑娘,还有一个小心捧着一个大杯子过来、年纪看起来不小但是动作很利索的妇女,他心里了然。原来是家里有两个女子,难怪那个年轻人如此小心谨慎。
裴云芳递给他杯子:“这位督察员同志叫什么名字啊?你们救灾辛苦呀,来喝杯姜茶解解渴驱驱寒。”外面气温只有几度,这小伙子一脸土色、浑身酸臭,也不知道是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吃喝休息了,眼神便带了十分的怜惜。
邱岳本来毫不犹豫想要推辞,但是一碰到发烫的搪瓷杯,他心下一惊,听了“姜茶”二字又咽了一下口水。这时裴云芳又使劲把杯子塞他手里,便道了谢,也不怕热,骨碌碌地连着喝了好几口。
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叹。他红了红脸:“不好意思阿姨,很久没喝上热茶了。谢谢您,大家叫我小邱吧。”
这边真真已经在他给的那张纸上填好了信息,又摊开了房产证和户口本在桌子上:“小邱同志,知道你们工作辛苦,不过这上面这么多信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在给后面的人填的时候,可以注意保护一下各家各户的家庭隐私。”
督察队统计登记的信息,包括了全部家庭成员的年龄性职业、工作单位,房子是自有的还是租赁的,家里有没有在磁暴中幸免于难、还能正常使用的电器等。
11-太阳,太阳
邱岳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本子其实是我们工作人员自己记录的。我让他们在录入信息的时候注意遮挡一下。”看到尹媛媛申报的职业是护士,又道:“你们家有青壮和护士,不妨考虑申请加入督察队的志愿者,到时候分配物资的时候,会丰富些。”这屋子看起来十分空旷,这家人感觉没啥家产物资啊。
真真点点头:“我和妹妹都打算申请加入志愿者。”在家里憋了一个月,现在雨马上就要停了,他想着加入志愿者不仅可以在外面溜达,最要紧的是可以收集最新信息,不用窝在房子里两眼一抹黑。
又从桌子底下拉出一只箱子,里面有一台收音机、一套12只的对讲机,还有两只看起来是全新的手机。“这些都是当时我仍在箱子里的,测试了一下也都能用,你们有更大的用途,就拿去吧!”
邱岳眼睛放光,别的不说,光是那一套对讲机现在对他们来说价值就十分巨大!要知道整个队里,现在也只有3只对讲机是好使的。“这真是太及时了!”他啪地一声向着真真一家人敬了一个礼:“我代表督察队感谢各位!”
“不用客气,只希望以后要是碰上麻烦,邱长官可以对我们家照顾一二。”
邱岳拍了胸口:“你们贡献了这些,也算是有功的家庭,自然要得到奖励和照顾。放心吧!”
督察队回来的当天晚上,所有人感觉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都睡了个安稳觉。以至于第二天听到有人发出一声尖叫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
被惊醒的人们没有丝毫愤怒和不爽,因为那个尖叫声在大喊:“太阳!是太阳!太阳出来了!”
很多人一个激灵便跳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厚厚的窗帘被刷地拉开,多少玻璃窗被拉开,多少脑袋伸到了窗外。
我不是在做梦吧?雨竟然停了?太阳竟然出来了?
天上还是一层层厚厚的云,但却是一滴雨都没有了。云层后面,一轮白色的圆形轮廓时不时会透出来。光线并不耀眼,甚至有点像柔和的白光灯,但是眼睛里一片明晃晃的,脸上感受到明显的热量——真的是太阳!
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的人们一簇簇地从窗口和门里探出来、走出来,仰着头,很多人相拥而哭、泪流满面。
太阳出来了!我们一定有救了吧!
是不是很快就会来电了?还有自来水、燃气也会回来、抽水马桶好使了、再也不用每天去倒尿罐子了?
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公司上班?孩子可以回学校了吧?我可以很快见到讨厌的领导、而孩子可以见到他讨厌的老师吗?
太阳下面,人们跳着喊着,所有人都在默默许愿:如果就此得救,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只要一切能回到从前,只要这太阳每天都和从前一样,东升西落就好了。
我们知道太阳对人类生气了,所以用一次爆发来毁掉了大半个人类文明。但是现在,太阳出来了!太阳原谅我们了!
光芒四射、发光发热、普度众生的太阳!我们爱这个世界!爱这个城市!爱你,太阳!
我们也爱你,督察队!太阳就是你们带回来的吧?
狂喜的人群挥舞着双臂冲上去拥抱视线范围内穿着制服的一切督察队队员,有人还伏在军车的车头盖上痛苦亲吻——跟疯了一样。
这一天,太阳重出江湖引发的各种狂欢和癫狂一直持续到中午要吃饭了才结束。
随着民心大振,西城区几个片区很快便完成了统计工作。门锁已经被破坏、里面被洗劫一空的房子率先便被拿出来安置灾民,也有房子在早前被侵占、如今住着既不是屋主也不是租户的,只要拿不出房本或者租约,或者上面的名字跟本人身份证对不上、又没有邻居可以作证的,房子一律收回重新分配。
幸亏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在督察队回来的时候该跑的都跑了,剩下来几个棘手的也被及时揪出来制服了。整个规整安置的过程还算顺利,跟着督察队回来的灾民说是有好几千,到第三天基本都安置到不同的房屋。
也有很多人不满意分到的房子(主要是想分到低楼层去)上督察队去闹,或者提着食物上去要“活动”。虽然太阳出来了,但是冷静下来,谁都知道要恢复通电、进而恢复社会秩序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二十多年前那次密州大陆磁暴,整个加国只是半个国家电网瘫痪,都修了足足三个月才部分恢复。现在电网比二十年前密度大了数十倍不止,整个社会对电的依赖大了百倍不止,现在硬件90%都损坏了,要修复谈何容易?
更别提天上几乎全军覆没的卫星了……没有网络、没有实时通讯,灾后重建修复又将会拖慢到什么程度?
对于这些一股劲儿要为自己争取最优条件的人,督察队一律十分铁腕:“要么服从分配,要么走人。”
督察队那里的路子行不通,这些人便动了跟人换的心思。真真家就在1楼,房子和门看着质量都很好,于是前来敲门问有没有房间“出租”,或者直接扶着老人和小孩来准备耍赖的人来了好几拨。
自从督察队回来之后,真真就找了一天,跟妹妹一起把楼道的防盗门加固修理了一下。不仅把扭曲快变形的锁整个拆出来换了一个新的,还在门前门后新焊了铁板。天地栓看起来还好生生的,不用换。
靠着这扇彪悍的大门,真是神鬼不侵,各路旁门左道各怀心思的人连真真家严格意义上的门都没摸着。
真真觉得如果后面有机会要评选“大灾期间督察队示范单位”,西城区这个支队一定高票当选。这几天下来,他慢慢明白了西城区在原主前世的记忆中,为何在大灾中成为秩序最完整的地区,这个督察队拎得清啊!
面对居民、灾民的道德绑架和撒泼耍赖,不哔哔,不废话,不磨叽,干就完。如果不是为了省电,他都怀疑督察队会直接用大喇叭用最高音量轮播:都醒醒!一个个的,现在大灾呢!以为还是以前?还是在过家家?还使劲作?
反观原主前世在东城区的老房子,灾民家里的东西都被淹了,东城区的督察队和士兵们拼了命把群众救出来,安置他们住进临时营地。然后被灾民天天像蛀虫一样围着,吃喝拉撒都要他们管,把一群兵哥哥弄得心力交瘁、心如死灰。
住所分配安顿好了以后,每家每户都领到了一个盖着红印章的硬纸片,这是以后去领救济粮的凭证。
督察队回来的第三天,大喇叭便通知按秩序下来领救济粮,就跟之前做核算一样,一栋一栋楼轮着,喊到就下来。
所有居民眼巴巴地趴在窗沿上等着被叫,站在大马路上抬头看,两边的建筑民居窗边全是脑袋。
真真带着妹妹出去领的物资,回来放在桌子上:一小捆蜡烛,五斤米,一袋火腿肠,5个午餐肉罐头,一罐腐乳或者榨菜,一小袋红薯或者胡萝卜,这是一个3口之家一个星期的标准份量。
接到东西的人们脸上有点失望,但是也算是摸清了自家督察队的风格,倒没敢抱怨,只是一脸愁苦地回了家。
一个星期只靠这点东西,免不了要饿肚子,而且还有燃料的问题需要解决,经过这一个月,很多人家里的木质家具都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当大喇叭预告后天督察队组织去福山湖收集柴火的时候,家家户户磨拳擦掌。到第三天一早,太阳如常升起,阳光甚至比昨天更好了,气温蹭蹭蹭飙升到18度。人们欢呼之后很快便拉着队出发了,不少人都是举家出动。
房子坚固,屋里也没放什么物资。裴云芳快手快脚在院子里晒了被子衣服,然后一家人背着包一起出门,全当散心。
步行到福山湖森林公园不过40分钟路程,到了以后以小队为单位就地解散,下午四点集合回去。因为绝大部分都没有手机和手表了,所以督察队带队的会在集合之前对天打两声发令枪。
大雨连绵一个月,现在新晴,地上全都是污泥和枯枝烂叶,要晒干才能用来烧火。每个小队都有人带了斧子,由青壮砍树、锯开,再分给其他人劈开,到时候成捆背回去。
在太阳底下干了两个小时不到,真真便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阳光……很毒啊!
12-阳光有毒
九点多的时候,艳阳高照,气温进一步到了25度,很多人早就把厚衣服都脱了,还有不少穿着短袖的。
真真还是穿着长袖,不过挽了袖子。到十点,裸露的手臂已经是通红一片,而且有灼伤的微痒和辣辣的刺痛感。
抬头看了看妹妹和老妈,两个女人家怕晒黑,都戴了遮阳帽。饶是如此,两个人脸上都泛起了红色,裸露的小臂更是晒得通红。
有人已经跑到了树荫底下检查着晒得红彤彤的手臂,对着外面的人嚷嚷:“草!这太阳真够猛的!”
真真和尹媛媛如今都是督察队认证的居民志愿者,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点心惊。真真先是喊了一声:“这阳光怕是有问题,大家先到树荫地下避一避!“,朝老妈和妹妹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几下跑到门口找带队的督察员。
“报告,很多居民都出现疑似是晒伤的症状。会不会是之前的太阳风暴损坏了大气层所致?要不要先避一避?”
督察员自己在太阳下站了半天也成了大红脸。他拿起对讲机简单汇报了一下,又自己跑过来看了几个小队的情况。
几乎人人都出现了皮肤晒伤、发痒和灼痛感。
人们草草地收拾了没多少的木柴,然后好像被狗追一样用20多分钟就回到了小区。太阳出来后,西城区组织的第一次大型公众户外活动就这样半途而废。
一家人回家之后,裴云芳赶着煮了一大锅绿豆沙。尹媛媛拿出了专业的架势,组织了哥哥和老妈用拧了冰水的毛巾敷了脸和手臂,之后手上涂了厚厚一层芦荟胶,脸上敷了她在冰箱里冰了一下的牛奶面膜,真真也被按着敷了一张。
那天太阳出来,晚上一家子就欢天喜地把太阳能板子搬了出来,今天早上就已经美滋滋地实现了用电自由。
原主记忆里似乎没有人被晒伤这一出,估计是因为原主一直在室内安置点的缘故。他们的储备物资也就没有针对这点的准备,只有一箱遮阳帽、防晒服、冰袖
之类的物件,是真真逛户外用品店的时候备着以后路上迁徙用的。
倒是有好几箱的芦荟胶,主要是因为这是真真这个大男人唯一用的护肤品。尹媛媛采购物资的时候手里有的是钱,自然看不上这么朴实无华的产品。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气温居然到35度了,一下子热的让人咋舌。
去砍柴这批人算是警觉性很高,赶在中午之前就回来了;但是还有很多督察队员和士兵出去执行任务,到午后才被叫回来。他们很多是去疏通渠道河道,以及抢修市政工程的,很多人晒伤了一大片。
真真很狗腿地让尹媛媛搬了一箱12盒的芦荟胶,老妈抱了一大罐子绿豆沙,他自己抱了一大箱纯牛奶和一桶刚制出来的冰块,撑了一柄大伞在三个人头顶,对面的督察队送了过去。邱岳被喊出来接待,千恩万谢收下了东西。
绿豆沙解热毒,牛奶也不是给他们喝的,而是用来冷敷。紫外线造成的皮肤晒伤非同小可,搞不好会脱皮甚至渗液。
下午七点,太阳还高高挂在空中,好像二三点的样子,完全没有下山的意思,一度让人们怀疑是不是敲钟的了搞错了——钟表不走以后,督察队不知道从哪个寺庙搬来了一个大钟,手动敲钟报时。
到了晚上九点,天空出现了大片绚丽的晚霞。除了尚不知事的孩童在欢呼大叫,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九点半开始,大喇叭开始扯着嗓子宣布,经专家监测,今天室外紫外线强度指数为13,达到最强级别的5级。鉴于紫外线辐射非常强,对人体危害很大,呼吁市民白天减少外出时间,特别是中午前后,如果要外出,一定要采取足够的防护措施。然后又简单讲述了皮肤被晒伤后的应对措施。
真真听了道了声难怪!要知道即使是在热带或高原地区,晴天无云紫外线最强的时候,指数也就是13上下。
十点的时候,太阳终于落山。从早上六点开始出太阳,到晚上十点下山。太阳在空中挂了16个小时。
太阳一落山,温度便开始断崖式下降。下午热的光膀子的人冷得哆嗦,又急忙找出羽绒服出来穿,这昼夜温差大的,都赶上戈壁沙漠了。
邱岳陪着督察队的队长王书培来亲自上门道谢:“我们有好些队员受了严重的晒伤,全靠你们送来的东西,现在已经好些了,否则肯定之后要受罪!”
真真趁机提醒这位年轻有为的督察队大队长:“我看这太阳很是邪乎,估计跟之前太阳风暴破坏了大气层有关系。日照这样长,现在又断了自来水,我觉着大队长是不是也要预备一下储水……”
王书培听了一愣。之前下了一个多月的雨,自己这些人天天泡在水里,很多人的脚都泡坏了,的确怎么也不会想到会缺水的可能。但是想想白天猛烈的阳光和过山车一样的温度,还真的是要防。
他感激地拍了拍真真的肩膀:“兄弟真是一言惊醒了我,的确是要准备了。”又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太阳是不是一直会这样,如果是的话,我们岂不是要两班倒,白天睡觉、晚上出来干活?”
跟这位大队长一样忧心忡忡的人有许多,因为当晚显然很多人都失眠了,或许也有窗外光线太亮的缘故——天是到了十一点之后,才终于黑下来的。
有人半夜睡不着,半夜听到督察队那边汽车启动的动静便起身张望起来,看到士兵们个个带着水桶、抬着抽水泵和水塔上了卡车,一看就是去运水的。当即一拍脑袋,立马也找了家里的运输工具,拎着水桶出门赶着出去要搭顺风车。
动静越来越大,更多的人被惊醒了也起来加入,于是大半夜的大马路全是人,各种轮子哗啦啦响,除了板车、自行车或者三轮车,还有人甚至推着婴儿车和明显是从超市偷来的购物车加入的。
督察队那边忙活了一整夜,车子来回跑了三四趟。到五点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大亮,人们知道必须回到室内躲着了。
不到六点,太阳便大模大样地出现在空中,冷漠地看着这个星球上蝼蚁般的众生。
前天还是布满淤泥的马路,不到两天便被晒得干得开裂,被晒得熔化的沥青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就如王书培那天晚上所说,白天所有人躲在室内,门窗紧闭,尝试在如同蒸笼一般的屋子里睡觉;只有到了晚上十点开始,外面才开始有了人气,排队领救济粮的,跟着督察队一起组团去收集柴火的或者做其他修复工程任务的,去为数不多的附近取水点打水的。
如今要领督察队发的救济粮,家庭里至少要有一个青壮劳动力参与集体任务的。电工、维修工和技术人员很受重视,常常能领到额外的物资;啥也不懂只有力气的,就去伐木砍柴或者负责各种物资的搬运,比如去取水。
江河湖泊的水每到白天就会大量蒸发,水位急剧下降,督察队抓紧黑夜的一分一秒从太阳手里抢水。
磁暴之后,硬件设备大面积毁坏,如今不管哪种方式发电,能效都无法与以前相提并论。抢修工作和生产出来的电都优先给了自来水厂和农产基地……但是刚刚获得了全人类狂热歌颂的太阳又出来搞起了破坏……
真真觉得他们家是从这暴烈的阳光中获益的绝无仅有的一小撮人之一——最近太阳能发电十分给力,远超设定的预期。就连白天十几个小时开着空调,都绰绰有余。
13-被盯上了
白天吹空调凉浸浸,晚上点油汀暖洋洋。
日子就这样在真真家的怡然自得和外面的水深火热之中流逝,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如今紫外线太猛,人们生活被迫日夜颠倒。第一天没注意被晒得整个后备通红的几个督察队员,就算有了真真他们送过去的东西补救了一下,依然折腾了好些天才慢慢恢复过来。可见这阳光有多毒辣。
对面的督察队依然每天忙得脚不点地。督察队带着部队和灾民回城、每周还发救济粮,消息逐渐流传出去,之前那些投奔了农村或者别处亲戚的、去了福山湖野营的,陆陆续续都跑了回来。
这些大部分都是西城区的原住民,手上握有房产证。督察队没有办法,只能把他们房子里已经入住的灾民腾出去,但想想都知道这工作有多难做。谁不知道现在人数剧增、房子紧张,现在腾出去基本上就要去商场住帐篷了。
最后还是得出铁拳——收到搬迁通知必须3小时之内搬出房屋,否则督察队将强制执行,并且彻底取消再安置资格以及物资申领资格。任是很多人哭天抢地,督察队自巍然不动。
这些人入住临时安置房的时候是在那张“告知”单上面按了手指的,其中一个条款就是房子的屋主回来了,要无条件配合腾出来归还给人家。现在住进去了耍赖不认证怎么行?
灾民难搞,那些原来的屋主也不不是善男信女。如果不是现在的条件直接绝了房产证和租约伪造的可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浑水摸鱼的。督察队一视同仁,除非有跟本人身份证对得上号的房产证,否则一律不认。
房产证丢了?那不好意思,现在电脑里的数据也丢了,你没法证明我们也没办法,要不你再找找去?
你是租户?得,你去找房东带着房产证一起来,说明房子给你住,我们就认。房东找不到?那不好意思了,证明你也没有交房租啊?这房子就不能还给你了,必须重新轮候。
啥?灾民弄脏/弄坏了你的房子?现在能有房子不错了,特殊时期互相理解一下吧,下一位!
王书培和邱岳这些都是大男人,对这些撒泼打滚、有着水磨功夫的居民实在是应付无能。后来还是从民众里招募了一批撕币中的战斗机——西城区大妈们,让她们出面,能讲道理的讲道理,不讲道理的直接上大妈,督察队员只负责在旁边虎视眈眈充当打手和保镖,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但是抛开民众的争执不说,光是与日俱增的派粮压力也足以让督察队愁得不行。
原住民回来了,灾民却还在,要养活的人骤然多了一倍。如今除了城郊几片玻璃大棚,里面有限的几种耐旱耐光农作物能勉强种着,普通的田地是什么产出都没有。城里本有不少物资,但是被水泡坏了大部分,剩下的都被人掏光了。
这两个月来吃的都是城市原来几个国家储备库的应急储备粮,这一个一个仓库吃下去,又能撑多久?还有食水,如今城区范围内几个取水点已经几近枯竭……
第一个月居民派发的救济粮里面,偶尔会有一小包腊肠腊肉和板鸭之类的,大米虽然量不多、不够,但也好歹能吃上白米饭;如今每个星期领到的食物,这些好东西已经不多见,大部分时候都是玉米面、小米。
靠领救济粮明显不能饱肚,这时候便要看家庭实力了。除了像开超市和便利店的、做粮油生意的、家里有农场或者养殖场的,西城区的原住民家中也有不少是有囤一定食物的,这两个月生活得比较滋润。
其他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像举家逃避水灾来的那些人,每天早上五六点以及晚上九十点,临近日出日落、紫外线强度最弱的时候,居民会成群结队穿着简陋的防护,自发组织去福山湖或者其他山野公园里割野菜,取水,或者到之前被淹的其他城区寻找可用的物资。
如果家中人口比较多负担大,或者想多挣点粮食的,甚至在白天阳光猛烈的时候都硬着头皮出去。
市里市外都没有了电力照明,居民自发组织的这些夜间活动只能用受制的灯笼甚至是原生态的火把,去的又是田野郊外,危险性不言而喻,几乎每次出去都有人扭伤、跌伤或者被不明动植物弄伤。
最危险的莫过于遇到抢劫的暴徒。这往往会发生在返程的时候,有时候只是为了抢走他们收获的东西,有时候就是抹黑往边上拖人,首当其冲就是年轻女子。
真真一家是一次也没参与,虽说这样可能会招人怀疑,但他宁愿担一下风险也不会让裴云芳和尹媛媛出去冒险,反正他们住在一楼,除非有人有心盯着他家,否则也不是一定会被发现。
不过这一次他可能想不到,还真有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家,而且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
卢姗姗和她母亲入住这栋楼2楼单位的时候,是强忍着恶心的。停电没多久后排污系统崩溃,整栋楼的下水道里面都淤堵了,回荡着不可描述的气味,2楼就是重灾区。虽说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又出了大太阳,但是2楼单位依然是人人躲避的所在,这个片区房子如此抢手,2楼却至今还没住满,就是明证。
是了,如果不是糟糕透顶,也不会轮到我家。卢姗姗抿了抿嘴,扶着母亲进屋,勉强先让她在卧室安顿了下来。
她本来是富家娇娇女,家里做参茸海味生意,家产颇丰。大学学了医,人又长得漂亮,正值妙龄,所以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直到正常突如其来的大灾,把她从九天之外的瑶台打落到污水沟里。
大停电的时候父亲带着哥哥正巧去了台岛看货,至今音讯全无;丰厚的家财如今只是贴身口袋里一叠亮晶晶的银行卡和记忆中的一串数字,还有泡在水里的几套城中心的房子。积水从江里漫上来的时候,她和一直体弱的母亲两人孤儿寡母甚至来不及多拿几件衣服,只带着银行卡、房产证和一些值钱的首饰,就上了救援队的冲锋艇。
然后在水中看着自住的两小别墅在两个小时候后被水彻底淹没。
她们差不多是救援队最后一批撤离的民众,在东城区人满为患、脏乱差到无法想象的临时营地住了两个星期,才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来到西城区,由督察队安排分配住进了暂时无主空置的房子。
她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又嗅了嗅空气,不知道自己跟房子哪个更难闻、更邋遢一点。
在二楼狭窄的小露台上,卢姗姗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崩溃大哭。在绝望中,她看到自己脚下那个奇怪的院子——1楼的住户买的是双连地,两个院子被打通了。院子顶盖装了透明的玻璃,最奇怪的是玻璃外面、有她两指粗的钢筋,焊得密密麻麻的,好像监狱一样。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按我说,老妈当初最英明的决定就是门槛这里砌了这两个台阶,这晚上坐着看星星、喝热牛奶多舒服呀……哎呀!哥!”有人“嘘”了一声,显然还敲了说话的人脑袋一下,说话人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不过也足够让她认出了这把她大学听了四年的声音,来自大学室友尹媛媛。
那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院花,尹媛媛不过是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普通女同学。虽然是四年的室友,但是却没什么交情,毕竟那时候自己眼高于顶,放谁在眼里?
没想到楼下居然是她家!是了,尹媛媛大学四年,每天雷打不动饭后喝一杯热牛奶……
她们家不仅在这最好的地段有一个自己的房子,而且还是一套打通了的、相连的房子!在刚进大楼等候工作人员的时候,她便注意到1楼有两户住户在楼道打了一道防盗门,看起来非常坚固……而透过防盗门看进去,还有一道亮闪闪、蹭亮亮的全铜门——她家以前的别墅,就是用的这种铜门……
原来这竟是尹媛媛家的房子!如今这西城区俨然已经成了新城中心,所有的修复工作都会以这边为先组织起来。她们虽然也住进了这里的房子,却随时会被人赶走,哪里像拿着房本的屋主可以安安稳稳、万事不惊?
这还不算……现在绝大部分人吃不饱、穿不够,连喝杯热水都省着,她尹媛媛还能每天喝一杯热牛奶?凭什么?!
卢姗姗牙关紧咬,随即眯了眯眼睛——听刚才的话里,尹媛媛有一个哥?
14-大学同学
悲愤欲绝的卢姗姗需要一个吸引她注意力的目标,而1楼正好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目标。
她来之后正好赶上太阳重出江湖。那天所有人都像中了彩票一样冲着马路大喊大叫,她在阳台上看到了跑出院子拥抱着又跳又叫的尹媛媛一家三口——那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吸引住了她的眼睛,没想到尹媛媛的哥哥这么阳光,这么帅!
而且,他看妈妈和妹妹的眼神那么温柔!他抱起了尹媛媛转圈!……那只土狗抬起前脚扑在在他怀里,他仰头大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最重要的是,这家人似乎就是3个人了,尹媛媛她妈、她哥,没有嫂子……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天赐良机!
没有急于上前相认或者偶遇,卢姗姗不打没准备的仗。她决定接下来先按兵不动,摸清楚状况,务求一击即中。
停电而已,混乱而已,官署还在,部队还在。她相信总会恢复供电,她爸爸和哥哥总会回来,到时候她将得到她失去的一切……而现在她得好好活着,为自己争取最好的条件。尹媛媛一家,就是那个条件。
当天晚上,她就瞳孔震惊地发现,尹媛媛一家搬出了一堆……太阳能发电板。然后第二天早上,她早起刷牙的时候凝神屏息听了听,果真听到了发电机和空调运转的声音!
这些天下来她还是积累了一点常识的。磁暴对电器的损坏集中在电路和电机等硬件上,但是也有少数设备是幸免于难的,比如刚好被存放在符合条件的地方的,又或者就是因为机率和运气幸免于难的。即使是坏掉的机器,如果手上有完好的部件更换或者懂得维修,也还是可以运转起来的。
督察队就有好几台发电设备,她相信他们也一定有能运转的空调。但那是督察队,而尹媛媛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
空调……她已经多久没沐浴在清凉干爽的凉风之中……他们家开得起空调,是不是还有电热水器,可以痛痛快快洗一个热水澡?热水澡啊……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痒,如果能让她泡一次热水澡,她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阵浓郁的香味打断了她的思索。卢姗姗牙都忘了刷,像只猫一样吸着鼻子细细地嗅着。这是盐焗鸡的味道!她的念头滋生的瞬间,口水马上在口腔中不要命地分泌出来……这要命的香味!
停电一个多月了,怎么会还有鸡??怎么可以炖?这是有多少燃料?
楼下传来玻璃窗推拉的声音。在她失望的目光中,那道在空气中无形的香气慢慢消散无踪,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灶台上一个已经磕破了口子的瓷碗里面,装着她病的有气无力的妈妈掰了一半、留给她一半的玉米饼。
这是督察队为了照顾没有煮食条件的灾民发的玉米面饼,口感粗糙、坚硬非常,不就着水根本难以下咽。
第二天,去收集柴火的小队半途折返,她蹲守在阳台,看到真真一家拎着东西出去送过去督察队,又看到晚上督察队大队长去了1楼尹媛媛家里;
之后开始了日夜颠倒的日子。她母亲病弱,而她是个年轻女子,督察队特地宽限她可以安顿一个月之后再参加劳动。每次楼栋和小区居民组织外出采集物资,她都在阳台盯着大门——尹媛媛一家从未参与过,一次都没有。
每周一次派发救济粮,他们一家三口都一起出去。别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们一家人却像闲庭信步出来散心一般。领到的一小袋玉米面和其他物资,看都不看,放到一个购物袋里就离开了……其他人谁不拿出来掂掂、生怕称少了?
督察队回来规整安置住所之后,附近小区都在固定时间恢复了楼栋聚会。只不过受阳光异常影响,现在的楼栋聚会普遍改到了晚上九点十点两小时进行。连着参加了几天的楼栋聚会,卢姗姗便打听出停电前后尹媛媛一家的大概情况。
整整两周的细心观察,卢姗姗得出了一个结论——她这个大学同学家里还真是,非同寻常。
便在下一个救济粮派发日,真真一家有说有笑回到楼栋里时,尹媛媛掩着嘴“哎呀”叫了一声,发现了一袭黑色衣裙、躺倒在门厅里的年轻女子。
即使是突然晕倒在地,她的身姿也称得上优雅,看得出身段袅袅、冰肌玉骨。裴云芳率先上去把人扶了起来,又叫真真过来把人背过去督察队:“瘦的剩一把骨头,可能是饿着了!”
真真走了过来探了探鼻息,犹豫之际,闻到一股幽香扑鼻。
裴云芳怀中的女子幽幽醒转,睁着一双憔悴无辜的大眼睛:“谢谢……谢谢……我没事……”挣扎欲起。
“你是卢姗姗?”耳边终于传来了她期盼中的熟悉声音:“还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的自然是尹媛媛。
“媛媛!媛媛!”卢姗姗的眼睛突然焕发出神采,并且瞬间就蓄满了泪水:“这时候能见到一个亲切的面孔,真是……真是像做梦一样!”她拉住了半蹲下的尹媛媛伸过来的手,眼泪哗哗直下:“看到你真好呀!”
一番契阔,卢姗姗如愿走进了那道防盗门。眼尾瞟着真真用钥匙打开了屋门口两道铜门,她只专心致志地拉着尹媛媛说话,又安抚着裴云芳:“没事,阿姨,我真没事,可能是昨天夜里跟他们去砍柴,一时受了凉……”
真真不像后面两个沉浸在嘘寒问暖中的女人,他对陌生人有一种无差别的警惕和谨慎:“屋里乱,会让你同学见笑,媛媛你要不要先进来收拾一下?卢小姐,麻烦你稍微等一下。”
被哥哥拉进屋,尹媛媛早回过神来:“我知道,就让她进屋给她煮杯红糖姜茶,玉米面给她拿走。不会再多了。”
真真一边环顾着伸手去收拢屋内扎眼的东西,一边充满警告地看着她:“下不为例。”
平时一家人都很小心,不该出现的东西、用具他更是养成了用完就放回空间的习惯。不过今天看来,妹妹明显是白读了那么多末日小说,而老妈这个看起来觉悟一流的好同志也脆弱得很,整体情况不容乐观。
幸亏经过真真这么一打岔,母女俩都已经有点羞愧和后悔。鉴于人已经到屋门口了,尹媛媛还是让卢姗姗进了屋,只招待她在客厅里坐着,既没有打开阳台的门,也没有打开厨房的玻璃隔门。
从客厅里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三个房间,都关着门。装修的时候他们特地弄了一个三十平的大卧室,母女俩睡一个床,真真自己睡另一个,中间只隔着帘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以同进同退。
屋里家私家电都少,很是简洁,只铺了地砖刷了墙,装饰并不豪华,但是看着又亮堂又簇新。空调没有开,但是屋内却还是凉浸浸的,电视柜上有一个燃尽了的香熏蜡烛,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估计就是从那里来的。
蹭亮的地板瓷砖上连个鞋印都没有,沙发纤尘不染,厨房玻璃门紧闭,却挡不住一股子药膳的清香……
他们家果真过得很好,甚至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上许多……这才是我应该住的地方,这才是我应该过的日子!
卢姗姗的一双妙目放出灼灼光芒,只一闪而过,又低眉顺目起来。她死死遏制住自己强烈的嫉妒和想要打量的欲望,把目光很识趣地收了回来,乖乖地坐到尹媛媛安排的客厅沙发上,不停地点头说着谢谢。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真真的眼睛,他对这个突然“偶遇”到的妹妹的大学同学一开始就警惕,只不着痕迹地盯牢了她。
尤其是当听到卢姗姗说出她家就被分配在他们楼上,跟他们只是隔了层天花板之时,他忍不住打了句哈哈:“是嘛?这么巧。是这几天办的入住?我们天天在楼下住着,半点动静没听着……早知道可以上来搭把手啊!”
卢姗姗只以为她成功地引起了两兄妹的兴趣,脸上更是露出羞涩温婉的微笑来。“搬进来有些日子了,如果不是今天……这样,还可能一直不知道呢……”
公正来说,卢姗姗的确是个气质身段面容俱佳的难得一见的美女。但是好死不死真真自己本身是个女的,虽然如今早已习惯了这一世原主的性别身份,但是这种娇软柔弱的行径不仅对他药石无用,相反还很容易在他心里落下茶里茶气、心机表的不良印象。
不得不说,卢姗姗这波实在是失策。
15-热姜茶
裴云芳在进门的时候得到儿子眼神的警告,如今已经自己进了厨房对着蜂窝煤炉子面壁思过;尹媛媛便去厨房拿了暖壶过来,给卢姗姗倒了一杯放了点红糖的滚烫姜茶。
卢姗姗喝了一口,眼泪又开始不要价地掉。可恨尹媛媛他哥寻了个借口拉着他妈一个闪身就躲进了卧室关起门,她准备已久的精彩表演瞬间只剩尹媛媛一个观众。
改变命运就在今天,卢姗姗很快收起心中的失望,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闭眼把尹媛媛当成鲁豫,一边哽咽着一边开始讲述自己背后的故事。有尽可能拿捏着声音的尺度,某些关键的关节适当加大音量,哭腔要明显、感情要充沛,但是不能沉浸在哭泣里忘记了剧情的推进……说不定就能把屋里的人忍不住走出来!
尹媛媛很快打断了她的表演节奏:“姗姗,今天见着你我也很高兴,虽然说我们一向没有什么交情,你家里的事我虽然替你难过,但也确实是交浅言深。经过这一次大难,谁都不容易,但是活着就已经很好。“
她拍了拍对方的手:“我家能力有限,停电之前我妈囤了点米面,现在也不多了。刚好我们今天去领了督察队发的玉米面,你别见笑,就拿去给伯母吧!来,我送送你。”
卢姗姗一愣,有点懵:“媛媛……”
WHAT???她这才开了个头啊!这就灭灯了?后面剧情更精彩呢亲!!!
却见尹媛媛已是站了起来去拿桌子上放着的玉米面:“你家有没有保温瓶?这玩意儿现在老稀罕了,我这有一个多余闲置的,干净,正好把姜茶给你倒上一点,就送你啦!”
卢姗姗银牙一咬:“媛媛,你家里有薄荷膏或者清凉油么,我……我还是觉得心跳得厉害,头也一直晕着……”好你个尹媛媛,一个“交浅言深”用的还是真狠!看上去她这个室友这里不是个好的突破口,她只能把宝押在她哥哥身上。
今天算是“初见面”,一定要在男人心里留下深刻印记。如今跟正主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她想起裴云芳那时候让真真背她去对面找医疗队……肌肤之亲,事半功倍,就用这招!
厨房里的裴云芳伸了个头出来:“哎唷,那不行啊,还是去找医生瞧瞧吧!”不等卢姗姗说完那句:“那……那就麻烦真真哥哥了……”裴云芳就已经从厨房里闪身出来,麻利戴上兜帽、抄起一把太阳伞,大手一挥:“媛媛,我们扶你同学走一趟。年纪轻轻的,别落下什么毛病了……”
卢姗姗就这样被母女俩像左右门神一样半是搀扶半是提溜着出了门,走出那个她还没呆够、并且也不想离开的天堂。
打发了卢姗姗,母女俩耷拉着脸在客厅里听着真真的数落:“不靠谱的猪队友!”又叮嘱她俩注意盯紧了卢姗姗。
尹媛媛自知理亏,但出于斗争意志还是小声辩驳了一句:“也没那么严重吧……”
“她要是个路人也就罢了,偏偏就住在咱家楼上。如果有心算计我们,我们就别想心安……我现在想起来,你个丫头整天在家口没遮拦、一点儿也不注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该说的被别人听了去……”
第二日,卢姗姗洗干净了保温瓶,做了一番舍弃芝麻求得西瓜的心理建设,去楼下敲响了楼道门。
等了许久,才看到裴云芳打开屋门钻了出来,也没给她开门,就这样站在屋门口问她“有啥事吗?”
她握紧了瓶子,只说是来找尹媛媛说话的。
“媛媛在练字呢!”裴云芳这次没有客气,三言两语打发了她。
第三日,卢姗姗又来敲门。这次应门的是倒是尹媛媛:“我哥在客厅练拉伸呢!有啥事我们在这儿说。”
她只能说是来还保温瓶的。假意推托了两下,没想到尹媛媛突然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就收回来吧。”拿了瓶子又找了个理由回屋了。
三次出师不利,还将唯一的道具给NPC收回了。卢姗姗在外面连连蹬腿,幽怨地往里面那扇门蹬了一眼。
卢姗姗自然察觉到尹媛媛一家对自己的冷漠疏离。但是她又怎么会想到真真灵魂本质上是个女的、以及自己的小心机写在脸上已经被监控捕捉到这些?左思右想好几天,最后将原因归结于自己病弱的母亲身上。
一定是因为她带着一个整天需要卧床的亲人,他们才会对她如此警惕抗拒!
她与母亲并不亲近。她和哥哥尚年幼的时候,母亲就已经表示自己受够了生孩子的拖累,从此要找回“失去的美好年华”。那时候她父亲已经少有积蓄,母亲娘家也富裕,所以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白天打牌,晚上流连夜场。
不要说一双儿女,就是自己的丈夫也不多看一眼。她父亲自然也放开了天性,年轻女朋友换个不断。
或是得了报应,她母亲年纪不大,却已经成了个药罐子。电停,药停,她终日躺在床上,连起身上厕所都费劲。
发大水,救援队开着冲锋舟来解救受困居民,她想到能多领一份救济粮,才把已经没有什么自理能力的母亲带上。
我对她只有怨恨,无半点亲情。她于我只是负累,我对她没有任何义务……卢姗姗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病床上的女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曾经圆润饱满的脸颊如今往里凹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又到了派发救济粮这一天的日落时分。卢姗姗自九点半开始就在阳台上一直等候,直到看到尹媛媛亲亲热热地牵着尹真真的手出了门。
也就是裴云芳在家。虽然这不是最理想的选择,但是总比他们一家子全出去了好些。她收拾了一下下了1楼。
听到敲门声,裴云芳看到连续消停了好几天的卢姗姗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外:“阿姨,我妈妈她……很想喝口热的,我来求点热姜汤……”,又举了举手上的玉米面:“我可以拿玉米面跟你换!”
想到她母亲跟自己就是同龄人,裴云芳又起了恻隐之心,回屋给她用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我们也不多了。”
“哎!”卢姗姗大喜过望的样子,又见裴云芳执意不收玉米面,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然后转身快步上了楼。
待真真兄妹回来,裴云芳说了这事:“我看那小姑娘是个有心机的,不过是真孝顺,知道心疼妈妈。”
正说着,却听到楼上传出声嘶力竭的嚎哭来:“妈!妈!……”一家人面面相觑,这不是卢姗姗还有谁?
楼上楼下住户们都惊动了,如今在家终日无聊,一点子热闹就会引起众人走出家门围观。男男女女站在楼道上窃窃私语:“唉,人已经没了。”
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模样的人拿着急救箱过来,进屋片刻便宣布了死讯,将遗体合力抬上了担架。
裴云芳大受震动,拉着尹媛媛在楼道门口按着胸口正心酸,便对上了脸色死灰、双眼通红的卢姗姗。她盯着裴云芳,一字一句颤声道:“阿姨,姜茶……我妈妈喝了姜茶没多久就说喘不上气……然后、然后……”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姜茶里有没有放什么别的东西?”
裴云芳懵了,下意识道:“没有啊!姜茶就是我们天天喝的,一煮一大锅,跟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喝的是一样的啊!”
卢姗姗听了双手掩面,用力抽泣了几下,才抬起脸来:“阿姨,对不住,我太伤心了,我只想着我妈是喝完姜茶没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不可能是姜茶的问题,是我不对……我现在脑子坏了,对不起阿姨。”
她喃喃念叨着“跟别人没关系,跟别人没关系”,似乎是要说服自己一样,一边念叨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追上担架。
“那姑娘说是爸爸和哥哥都失恋了,又没了妈,可怜哟……”
“可不是么,一个年轻女孩 ,孤零零的,又是在这世道……保不准明天就要让人欺负了去。”
16-釜底抽薪
“老妈给了她姜茶,是施恩,不是害人。她妈妈喝了姜茶去世,不是因为我们的姜茶;退一步讲,就算是因为姜茶里有什么冲撞了她的病情,跟我们也没有关系。是她自己来求的姜茶。”真真看着一脸颓然的老妈和沉默的妹妹,敲着桌子肃然道:“你俩要是有了愧疚和心理负担,那就真的是犯傻了啊。”
“唉,我不该给她倒姜茶的,唉。”裴云芳眼神放空,进入了祥林嫂模式。
“我们一直用恶意揣度她,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责任……”尹媛媛呆呆地掰着指甲。
眼看俩队友开始拉垮,偏偏她们如今啥话都听不进,又不能打又不能骂,让真真大为郁闷。
如果这真的是那个卢姗姗的计谋,那真真会想给她大力鼓掌,攻心为上,杀敌于无形,“姑娘,高啊!”
这是个有毒的腹黑的念头,如果让老妈和妹妹知道,可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但是现在这个事情的发展很可能会给一家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最担心的就是家中两个女人铁了心要收留这个女人。如果是这样,他势必陷入两难,强行要求老妈和妹妹服从自己,以她们的性格,肯定会闷闷不乐,就不能释怀;而一旦他松了口,卢姗姗得偿所愿,而她又真的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总有一天,他们三个会给人拆得骨头不剩……
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的傍晚,看着楼栋邻居已经在门厅聚集得差不多了,卢姗姗适时将自己的几件行李搬到1楼,然后敲响了尹媛媛的家门。
全身黑衣、面容憔悴、伤心欲绝的年轻女孩吃力地搬着行李,卑微地走到101楼道门前敲门。穿过人群,全楼栋的人都用同情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不时有“可怜人”“孤零零”这样的窃窃私语钻进耳朵里。
昨天裴云芳和尹媛媛的反应非常符合她的预设,她觉得两人的心防如今已经给她撬开了一个缺口,就算到时候她们拒绝,自己也会调动舆论来迫使她们就范……反正只要她住进去,凭她的水磨功夫,有的是改善关系增进感情的机会。
“今天我肯定会得偿所愿。”她在心中默念刚刚过世母亲的名字,“谢谢你最后为我作的贡献。”卢姗姗背向众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这次来应门的是尹媛媛那个初见时霁月清风、接触下来油盐不进的哥哥。她知道他叫“尹真真”。
卢姗姗侧身往里张望,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两个女人的身影。她挽了挽脸颊的碎发,蓄了力,然后用嘶哑得恰到好处、但是刚好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朝里喊:“裴阿姨,我是来给您道歉来的。昨日我母亲突然病逝,我伤心坏了,才说了怀疑你的话,对不住!”
她避开真真挡在门前有点灼人的目光,又似是鼓起勇气一般,用凄楚的颤音说道:“如今……如今我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媛媛,我们大学同起同住四年;裴阿姨,在我心里您就如我母亲一般,还有尹大哥……我求求你们,我真的无处可去,我真的好害怕……”看到疑似尹媛媛的脑袋在那扇铜门后面一闪,却始终没有人出来,她的眼泪更像是决了堤一般,直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只求你们可以暂时收留我,只要等到恢复供电,找到我爸爸和哥哥……求你们了!”
奇怪,怎么还没有人上来把她拉起来?尤其是自己跟前这个尹真真,这男的就打算让她这样跪着?
“卢小姐,这样实在不妥。还是请你起来吧。”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我只听说过挟恩图报的,你现在是要以仇要挟么?”
卢姗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尹大哥,你为什么要把我想得这样不堪?裴阿姨呢?媛媛呢?”她本来跪着的双腿一歪,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我母亲因为喝了你们的姜茶而去世,我真的不怪你们……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走投无路!“
她索性双手掩面,装作崩溃大喊:”裴阿姨,媛媛!你们当真这样狠心、见死不救吗?”
靠!这个可恶的男人!还有那两个女的,居然躲着不出面!她只能硬CUE。
“毕竟人家的妈因为他们送了命,也算是有因果啊!”“1楼这家人看起来日子过得不赖嘛,收留一个小姑娘能咋的了。”“唉,大灾当前,人心不古啊!”果然,她背后响起人们嗡嗡的附和声,她瞬间安心了些。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她一愣,看到那个高大的男子半蹲到地上,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卢姗姗,我直问你,你妈妈,真的是喝了我们家的姜茶后,突然去世的吗?”
她蓦然心慌起来,一度忘记了哭泣,只坚持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沉痛来:“我已经说过我没有迁怒怪责你们的意思!但是我妈妈喝了裴阿姨倒给我的姜茶,不久之后就去世,这是事实……”
话未说完,她便看到那个男人轻蔑一笑,然后蹭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看着后面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
他真的好高……这样好的男人,为什么自始至终从没有对我有过和颜悦色……甚至还露出了这样鄙夷的、充满嘲笑的神情?还有,他掏出来那张纸是什么?
门厅里回荡着尹真真不紧不慢的声音:“那你怎么解释,督察队的吴法医在你母亲的尸检中发现,令堂的食道、胃里没有姜茶,甚至没有任何食物、没有一滴水,但是反而有大量的安眠药?”
一张手写的A4纸垂在卢姗姗的面前,下方有两个手写的具体的签名:法医吴先正;督察队大队长王书培。
“这是什么……什么尸检报告……我妈妈的遗体已经火化了,你说什么……”
真真没有打算继续跟她纠缠:“你知道这两个是谁的签名吗?法医吴先正、督察队大队长王书培。还是说,卢小姐希望我现在将法医和大队长请过来,当面对证?”
卢姗姗的胸口急剧地起伏了几下,然后深深地把头低了下来,内心除了不甘、不忿,更多是不解。
她真的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已经机关算尽、已经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为什么仍不能如愿?
难道天要绝我?她仰起头来,眼内再无半点伪装的娇柔凄楚,只剩下如熊熊火焰般的羞怒和咬牙切齿的嫉恨。
看着被打出原形的卢姗姗,真真心下一声冷笑。
卢姗姗母亲事发后,他知道这是横亘在自己家门口、自己必须解出来的一道题。他迫切想知道卢姗姗的母亲确切的死因,这是解题当中最重要的基础条件。
好在,大灾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原则得到了发扬光大。他自己来到督察队,捐赠了一小批物资,又给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牵涉到我母亲给出去的一杯热姜茶,虽说家属目前不追究,但我还是要主动报案,麻烦督察队帮忙查清楚,我们一家才能心安。”
王书培当即下达了“彻查死因”的明令,那位姓吴的法医和助手连夜开工。
说起来,大灾以来每天死去的人何止成千上万,而这却是吴法医大灾以来第一次做的身故认定和尸检报告。现在特殊时期,人死了是再普通不过的事,督察队只关心什么时候拉走烧掉、消杀做好了没有,一个一直患病的灾民死了,谁会关心?更何况死者家属除了当时情绪失控以外,后面丝毫没有要追究和查出死因的意思。
遗体拉过去,剩下的就只是什么时候安排烧的问题。
所以卢姗姗怎么都想不到真真会来一招釜底抽薪。
“我想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如果日后还有什么争议,督察队那边还有这份记录。请你以后莫再纠缠我的家人,更不要挑战我保护家人的决心和容忍力。”尹真真的声音如同钉子一样钻到她的心里。
“毕竟,我可不会让我的家人成了别人的牺牲品,死于非命、死不瞑目。”
随着最后诛心的致命一击,那道坚固到令人绝望的楼道防盗门砰地关上,如同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她脸上,顺便宣告了她全部的算计都以破产、再无翻身的可能。
17-来了
据闻当天晚上,卢姗姗就一个人提着行李离开了祈福新城,连她妈妈火化后的骨灰都没有去领取。
经历这一次幺蛾子之后,裴云芳和尹媛媛都低迷了好一阵子。
真真其实很能理解她们。都是心地良善、出生在文明昌盛社会的人,末世环境和人情巨变,很多人身体上跟上了,心理却不能像手机里换个场景模式一样,一键切换成“末世人”模式。
他自己来历特殊,是个例外。但不能指望人人都跟自己一样。对老妈和妹妹来说,这是非常必要的历练。
她们内心的失落和自责,要在接下来更严峻的考验中,才能完成自我和解,然后得到真正的成熟和成长。
所以他只是稍微开解了几次,便不再提起。
踏入大停电之后第四个月,真真开始为即将要来的大地震做准备。
3个单人应急背包早早被收拾了出来,就挂在卧室墙上的挂钩上,需要的时候拿起就能走。
里面是足够一个人在户外生存3天的食物、净水、药物、武器和特地应对地震灾后场景的各种有用的小工具,还有充满了电的对讲机和手机。虽然没有信号,但是手机里还有提前下载好的离线地图,有记录了一旦失散之后各人应该怎么办的小贴士和集合地点。
三个人基本不再分开行动,如果要出门一定会一起,以免突然遭遇地震很可能造成失散。
房子做改造工程的时候,院墙都做了加固处理,棚顶是两指粗的实心钢筋做的防护网;东北角还特意砌了一个两平米大小的杂物房,也是特意打深了地基、用钢筋水泥浇灌的,一旦发生地震,三个人会第一时间撤离到这个安全房。
西城区是老城区,附近最大最开阔的地方是一个体育场,但是要在地震的时候跑过去并不现实;更何况现在白天即使穿着防晒服出去,在太阳底下人也站不了十分钟,提前到野外暂住在车里的方案也变得不那么明智。
根据原主的记忆,西城区这几个小区并没有发生严重的坍塌,真真衡量再三,觉得家里还是比开阔的野外要好些。只要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些绵延不知道几百公里、宽度逾几十米比河面还宽的裂缝,就知道运气不好的话,野外也很坑。
关于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原主的记忆里只有一段支离破碎的天崩地裂、尸横遍野的惨烈画面,但并没有地震来的具体时间,就算有也可能不做准了。
真真现在形影不离地带着大黄,动物对自然的本能反应是如今最可靠的预告。这些天大黄打个喷嚏、去院子尿个尿都能收获全家人的密切关注和真诚关怀,每天的吃食更是可以用“盛宴”来形容,迎来了狗生当中的高光时刻。
此时距离大雨停歇、太阳出来已经接近两个月,经过连日长时间暴晒,不仅江河湖泊都见了底,就连附近出水量非常大的福山湖水库里的储水也用的差不多了。之前被淹没的城区也尽数退了水,督察队的工作任务陡增。
现在人们在户外活动的时间只有晚上九点以后到第二天六点以前,因为要凭着每天发的劳务凭证才能领取救济粮,大部分居民都要每天外出做任务,取水、挖野菜,轮班协助督察队去之前被淹的城区清理尸体、收集还能用的物资。
真真早在停电之前就搬到了西城区,不知道其他几个低洼城区当时的惨状。据灾民们时候回忆,那时候云城连日大雨,整个城市本身的排水系统已经不胜负荷、出现内涝,江水倒灌时来势非常凶猛,加上没有电、没有信号,救援开展得非常艰难缓慢,在洪水中丧命的人不计其数。
洪水退却之后,这些被污水泡了将近一个月的城区污泥遍地,腐肉和白骨更是到处都是,胡乱横陈,气味熏天,苍蝇在上面放肆地乱飞,蛆虫在地上高兴地乱爬……极其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和抗病毒的能力,还真不是人人能胜任的。
收集物资的时候要地毯式搜索,一边找,一边把腐烂的秽物集中起来扫成一堆,就地焚烧;农场、养殖场和食物仓库什么的大部分都已经被泡坏了,但也还有很多真空包装的可以拾取,机械设备很珍贵,需要全部搬走,就连已经彻底泡坏的车辆,也会派专门的人把有用的部件、零件拆卸下来带回去。
灾民们在洪水中失去几乎所有财产和家园,对去拾荒的任务本来最热衷。但是收集到的物资除了少量食物可以自留之外,其他高价值的机械、设备、零部件都是要全部上缴的,被举报了的话,会被撤销居民资格,变成流民。
真真带着老妈和妹妹,穿上防护服,全副武装,跟着督察队在太阳未下山的时候来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去第二次。这样的环境,如果不是阳光里的紫外线足够凶猛,连带杀菌能力都升了几个量级,瘟疫早就爆发了。
在已经算是很发达的国家和社会,各项应对灾害的预防措施、设施都已经很完善,但是这大部分必须建立有电和有信号的基础之上。人类社会防火防水防地震防地震,做各种应急防御,偏偏没把停电和网络瘫痪作为一种灾难去应对。
殊不知,这才是最大的灾难。
转眼到了这个月的中旬。真真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了起来,每天都要在院子里站上好一会,又是望天又是刨地,内心很是焦虑。
他想竭力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然后拿着去向对面的督察队示警。总不能像小说里那样,无凭无据地一脸深沉去跟人家说,自己第六感觉得接下来要有大事发生了吧?而且地震不同于其他灾害,应对措施非常具体,但无论是提前让居民远离旧楼危楼最好搬到户外,还是准备应急包,都没有这个条件。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是找不到什么具体的迹象。他只好趁着黑夜又出了一趟门,回来便带上了不小的两个LED旋转式声光报警器,自己拿到督察队,说是意外检获,测试了一下居然是好使的。
又将锅甩给大黄,跟王书培说最近自己的狗脾气突然变得暴躁,寝食不安,而且经常对着家人吠叫。他自己怀疑是不是地震的前兆?要不要让大家留意一下有没有老鼠搬家什么的其他异常现象?
王书培吓了一跳。如今全世界地震监测系统都已经瘫痪,无法提前示警;现在云城的条件也根本没法做什么有效的准备,要是真要发生地震,感觉只能全民摆烂。
他心事重重地收下了报警器,拍了拍真真的肩膀。到第二天,便有好几个督察队员骑着自行车挂着大喇叭在城区来回播报,号召全民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灾害做好随时的应对和准备,简单来说就是大家平时不要睡死,一听到警报要马上下楼逃生;每家每户都收拾一个应急包,食物饮水药物证件等重要家财细软,必要的危机时刻可以说走就走。
居民们表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家财和细软,孑然一身、说走就走。
真真一家子都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大黄的狗吠声是在某一天的正午、太阳最猛烈、所有人睡梦正浓的时候突兀地响起的。
急坏了的大黄直接跳上了床,朝呼呼大睡的主人一家大声吠叫,又死命地拱着真真的手,咬他的衣服。
真真第一个从睡梦中惊醒。迷糊中,他以为是家里进了贼或者有人要破门而进,但是看着在地上着急转圈、吠叫得惊心动魄的大黄,他马上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他赶紧跳下床,一边向睡眼惺忪的老妈和妹妹大喊“快起来!”,一边把墙上挂着的背包一手抄了下来,推着妹妹和老妈向院子跑去。院门一打开,大黄便像箭一般嗖地冲了出去,在院子里更加猛烈的吠叫起来。
一楼的地板上已经传来微微的震动,远处还听见有几声狗吠,似是跟大黄响应一般,在一片寂静中穿透力极强。
有窗户砰地推开,发出一声大喊:“哪个煞笔家的狗乱吠啊!”迎接他的是一声凄厉的警笛声,伴随着福山湖方向传来的如同打雷一般轰隆隆的巨响声。地面开始像抖筛子一般颤动,刺目的太阳光下,有碎石掉落的扑簌簌的响声。
真真在出远门时就拍响了手上的报警器,听见对面督察队也开始按响了报警器,这时看到老妈和妹妹已经进了安全屋,自己便一把抱起大黄也钻了进去,然后关紧了铜门。
18-毁天灭地上
安全屋内,三个人都戴上坚固的防护头盔和防尘面罩,真真甚至保险起见给裴云芳戴上了氧气瓶,一家三口屏息静气盘腿坐在地上,头顶上还有一张厚钢板铸成的桌子。
震感越来越强烈,地动山摇的震动让即使安坐在地上的他们也有了呕吐感,外面早已经是一片凄厉的警笛声、哭天抢地的人声、玻璃碎裂和掉落的哗啦声、各种各样杂物和重物掉落的响声。
“地震了!快跑!地震了!!”
“爸爸呢?爸!!!”
“哇!妈妈!……哇哇哇……”
“东西别拿了!你快出来呀!!……”
“啊!!!我的腿!”
“老公,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啊!!!”
大地开裂,人类的房屋成了乐高积木一般的玩具,在裂缝、下陷和凸起中坍塌,整条的横梁、大块的砖石和凸出的钢筋成了收割生命的恐怖杀手,原本为人们遮风挡雨、庇护安全,让人人得以安眠的房屋建筑成了惨烈的修罗地狱。
福山湖是最早开始崩塌的地方。原本高耸的山头一个个从中凹陷,粗壮坚硬的树干如同脆弱的木筷子,或被拦腰折断,或被连根拔起;经过连月暴晒、到处开裂的泥土和大块山石,从山间崩塌滚落,如同滔天的巨浪,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山下的马路扑来,不知道幅员多少公里的区域被漫天弥散、如同沙尘暴一样的黄色沙尘所笼罩。
森林公园旁边以及城市各处阡脉纵横的马路、高速,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出现了断裂和下陷,大小不一的裂缝如同这个城市正在遭受暴击而遍布全身的伤口,汩汩往外流逝着血液和生命。不少高架桥在中间断裂开来,轰然倒塌,脆弱得如同一条条的威化饼。
对于客观上流逝的时间来说,地震持续的时间不过是倏忽而逝的几十秒;但是对于在地震中所有人来说,那几十秒就如同一辈子那么长。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对那些侥幸没有被困和被伤的人的来说,即使不用被死亡追逐、慌乱奔逃,但同样能感受到那种无限接近死神巨镰的惶恐。就连见多识广的试炼者真真,之前确信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场毁天灭地级别的自然之威,此刻也只能抱紧了怀里的母亲和妹妹,意识到自己在大自然面前,不过属于个头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真真感觉地面已经恢复平静,他强撑着地震后的晕眩,将已经沾满泥灰的铁桌收到空间里,然后拿出已经充好电的强力吸尘器,将这个安全屋里四处飘荡着的粉尘尽可能洗干净。
这是新砌的水泥屋子,尚且簌簌掉了这么多灰,在灯光照耀下如此四处飘荡;一墙之隔的外面,倒塌的建筑、倾倒的山泥砂石只怕是无数,又当如何?如果没有防护这样走出去,人是逃过了地震,肺也不能要了。
强力吸尘器平时噪音很大,如今耳边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嗡嗡的似乎与世隔绝的声响一直在回荡。
吸好了尘,真真又拿了一盆净水出来,拧了三条湿毛巾,塞到还在发愣的老妈和妹妹手里让她们擦脸。随后又拿出一把充好电的小风扇,调到最低风速,再把一大瓶提早准备的金银花茶拿出来给各人倒了,各自慢慢啜饮着回神。
微甜的茶里有着特殊的草木清香,几口下去,三个人总算觉得恢复了一点回到人间的知觉。看着近在咫尺、好生生的至爱亲人,三个人都泪盈于睫,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福佑。
外面不用看都知道是遮天蔽日的粉尘,他们虽然有足够防护工具,但还是打算继续在安全屋呆一会儿。
慢慢的外面开始有了微弱的响动。首先出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然后是隐约可闻的呼救声,再后来是那些身上受了伤、因为剧烈疼痛发出的嘶喊声。
真真首先站了起来,然后扶起老妈和妹妹,三个人检查了头盔和防尘面罩,小心翼翼打开门走出了安全屋。
抬头一望,稍微松了口气。院子的棚顶玻璃有好几处龟裂,整片整片地掉落。钢筋倒是保持完好,只有几处凹陷,却没有断裂。上方全部是砂石落灰,有几块稍大一点、还插着钢筋的建筑残骸,此外还有一大块不知道哪里吹过来的雨篷,玻璃碎裂和钢筋凹陷想来就是拜他们所赐。
他们的房子由于是刚装修完的,又有意识做了加固,除了地板上全是灰,几乎算是全须全尾安然无恙。而他们所在的楼栋,除了有部分外墙和玻璃窗脱落,外墙出现了几道缝隙,主体结构也没有怎么受损,算是保持完好。
附近两三栋楼看起来也还好,至少没有出现断裂和塌陷。由于整个城市灰尘弥漫,遮天蔽日,人的可视范围也就只有几米,看不清更远处的其他小区和楼栋的情况。
哭声、求救的呼喊声和嗬嗬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三个人搬了椅子,爬到墙头去看了看,在厚重的尘雾下,楼栋外面、小区门口和马路上都站满用毛巾、衣物掩住了口鼻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十分狼狈,甚至有光着脚和光得只穿一个裤衩的,白天的时候气温经常超过35度,没有电扇和空调,很多人睡觉都只穿一个裤衩。
绝大部分都还没从这场大灾中缓过神来。脸上都是一片绝望和凄惶,除了掩面哭泣,就是目光呆滞。
独身一人、或者全家都齐整的人倒还好,那些缺了亲人没有跑出来的人, 还没来得及缓解剧烈地震后的不适, 赤手空拳的便挣扎着要往自家所在的废墟跑。
有帮不上忙、只能瘫坐在地上的老人,嘴里念叨着“这下真的完蛋了”“上天要赶尽杀绝”“已经没有希望了”之类的话。
由于看不见更远的地方,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受损情况有多严重,但是周围惨烈的哭喊声已经让他们感受到惨烈。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真真一家却是清楚的。地震的范围根本不是一个市一个省,而是全球性的大型地壳运动。
尘雾散后,人们就会知道,整个地表都发生了变化。以前的地图,只剩下大致的方位可以参考,至于路线已经完全不能作准了。
一家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屋里。又开始打水、洗尘,把客厅和卧室整理出来,真真默默地在厨房里热了牛奶和一大碟刀切牛奶馒头,动员老妈和妹妹:“我们多少吃一点,过一会儿督察队该组织挖掘救人了。”
白胖胖的馒头有面粉的清香和牛奶的甜香,只是三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只略略吃了一点就收起来了。
片刻之后,外面督察队有了动静。大喇叭开始呼吁居民在注意安全的情况下,来督察队报道等级,然后领取工具和口罩纱布等简易的防尘装备,抢救被埋在地下的幸存者和物资。
家里有亲友失踪的人早就手脚并用在废墟里呼喊和手动挖起来了。剩下的其他人一片绝望低迷,也唯有用“挖物资”这样的事由才可能让他们稍微振作振奋起来吧?
真真从尹媛媛在汉城收集好的一大堆医疗物资里,取了三大箱口罩和防护面具、防护服出来,又装了两大箱子的纱布、绷带、外用伤药,用对讲机呼了邱岳让他派人过来拿。他家有尹媛媛这个护士,房子又完好,有这些东西拿出来,也很正常。但有些太扎眼的比如储存条件苛刻的麻醉剂,他就没有拿出来了。
当然了,他自己可不敢现在拿着这些物资出门,哪怕督察队就在自家对面、隔着一条马路。
19-毁天灭地下
邱岳一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摆出生无可恋.JPG的神情,真真只能用力拍打了几下他的肩膀。
用一辆手推车搬走了五个大箱子,邱岳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有气无力道:“兄弟,别的就不多说了,现在医疗队那边已经堆满了伤者,你们家有专业的护士,希望有余力的话过去帮帮忙。”
他似乎是调动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回拍了真真的肩膀:“当然了,光是捐赠这批物资和药物,你们也已经帮了大忙。”
真真搂了旁边的尹媛媛肩膀:“放心。我和我妹妹都会来帮忙。”
邱岳点点头,有犹豫了一下:“头儿还没提,不过地震之后必有大疫。接下来的日子肯定要更难。咱们这个区就数你们家和旁边两个别墅区的人家里条件好,现在附近的人都知道。你们门窗都坚固,就出入要小心些。有需要喊我们。”
尹媛媛忍不住插嘴问:“旁边两个别墅区?是不是御龙湾和华阳郡么?”
“御龙湾没错,但是另一个却不是华阳郡。那个严格意义上都不是小区,是当时市政府划给军委的一块地,用来安置部队高层家属的,你晓得伐?”邱岳挤了挤眼睛,又撇了嘴:“大停电刚开始没多久,那边就上我们这里喊人,要求派一队带武器过去给他们做保安,刚刚又气急败坏过来人喊我们过去救人,说是命令,你说可笑不可笑?”
尹媛媛翻了个白眼:“这都末日了,还以为是从前呢?”
“可不。”邱岳对这些人看出来甚是不满:“家里东西多呢,人也金贵得很,据说已经被抢过好几回,所以怕得要死。反正我看不惯那样的作风,也只有我们大队长耐着性子跟他们讲道理。我听回来的队员说,他们那边的房子也倒了不少,没倒的也有不少开裂的,我看他们再过两天很可能要过来抢房子。”
全家人听了都很紧张。他们的房子距离督察队最近、又最好,到时候肯定首当其冲啊!真真心念一转,觉得与其到时候要被动撕扯,还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当即凑过去邱岳耳边嘀咕:“兄弟,我最怕到时候招惹了恶心的人。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人上来强抢,你到时候一定要帮帮忙啊。”
邱岳一拍胸口:“放心吧,你们这前后已经捐了好几次宝贵物资了,大队长都记着呢!如果有麻烦,包在兄弟身上!”
真真兄妹简单收拾一下穿戴,就直接跟着邱岳过去开始帮忙。尹媛媛自然是去了医疗队,真真则跟着去挖人。
整个城市都被厚厚的尘雾笼盖,就连毒辣的紫外线也无可奈何。
果然督察队大楼附近几个小区都算是很幸运的,至少没有发生整栋楼的坍塌。但是再远些,哭声就越来越大,走近一看,只见眼前一大片残垣断瓦,有一栋目测有十几层楼高的大楼直直地斜插在地上。
又走了一步,看到一个还在熊熊燃烧着的不知道什么建筑,看起来应该是发生了爆炸。
很多人就这样坐在废墟里,用衣服毛巾在脸上一系,掩住口鼻。有人蹲在地上在徒手扒拉砖石,看神情很好辨认哪些是挖亲人的,哪些是挖物资的;也有人只如泥雕塑像一样呆呆坐着,好像与这个世界再无半点瓜葛一样。
西城区已经不是他们那个熟悉的地方了,要不是好些熟悉的建筑还在,他们甚至认不出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地方。小山丘一般的建筑废墟和直愣愣整栋横亘或者斜插着的断裂高楼,将这个城区变成了一个魔幻的废墟。而这个废墟下面,不知道埋了多少个还在等着救援的生命,还有更多已经冰冷残缺的尸体。
路过的地方随处可见人类的尸体和只有一截半截的残破肢体,面罩挡得住灰尘,挡不了那股恐怖的带着血腥的气味,就连督察队的人走着走着也会突然哇一声弯腰在一旁疯狂呕吐起来。
地震的重灾区是几个大型的灾民安置点,主要是几个商场、博物馆和图书馆,都是停电和水灾之后,督察队清空出来用来安置那些没有劳动力或者不愿意劳动、因此积分够不上分配居民楼,因此只能在这几个公共营地睡帐篷的人。
地震是在人们睡梦中发生的,除了极少数在门口及时逃出去的幸运儿,这里大部分人都被倒塌的建筑活埋了,还有部分应该是丧命在人群踩踏中的。
跟外面比起来,这里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巡视了一轮,走在前头的王书培长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带着人回到办公大楼附近,清理了附近一个停车场、一个绿树成荫的街心公园,用来安置伤者和再去失去住所的灾民。
兄妹俩一直忙到了晚上才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了家,走进祈福小区的时候,两人感到大街上无数的目光都盯在他们身上。不用揣测,真真都知道这些人内心在想什么——那么多楼塌了,为什么你们的大楼没有塌?我们的家都没了,为什么你们还有?我们都裸着吃粉尘,你们为什么穿着成套的防护服?
这里应该有许多是西城区的原住民。今天之前,他们还因为有西城区的房子、躲过了水灾保住了家财而沾沾自喜,甚至期待着复电之后西城区的房子能再翻上几番。而如今,他们也成了无家可归的灾民的一部分。
看到兄妹俩回来,裴云芳忙里忙外,先是在门前给她俩用酒精消毒水一顿劈头劈脑的消杀,到了屋里又给他们找了两个大桶,一个在浴室一个在卧室,倒了早就烧好的两大桶热水,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两个人显然是累坏了,几乎是碰着床就入睡。
如是这般忙活了两三天,余震越来越少了,城市上空的尘雾终于慢慢消散,露出了底下的满目疮痍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个个一副好像是见到鬼一样的模样。
西城区再往西,福山湖原来那一大片绵延的山脉少了足足一大半,著名的二十二连岳,如今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而且在中间断开了一大截。“福山湖月下连岳”是全国都有名的胜景,如今彻底成了历史。
西城区往北,原来一片坦途,各种高铁/城际列车/轻轨的道轨密密麻麻,高速高架桥林立,马路四通八达,如今几乎找不到一段完整的路,断裂的马路像跷跷板一样横七竖八地堆在那里,乱成一团。
一条足足有三十多米宽的巨大裂缝,如同阴森地咧开嘴对着人们大笑的恶鬼,从北面延伸至南面,看不到尽头。站在地上往里张望,深不见底。
后来督察队拿出一只无人机,从航拍所见,这道地缝从南到北直接把云城劈成了两半,一直延伸到了南边的琨城,足足有数百里远。在有能力搭建起桥梁之前,云城城西和城东被裂缝所分,两边的人可以站在边上互相喊话,但如果要过去,却是不知道要几天几夜。
即使有车,现在大部分道路都已经无法通车,你绕路也没法绕啊。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还是东边,就是原来真真一家老房子的所在、后来被大水淹的最厉害的一处。以前站在自家阳台,真真能看见不远处一片低矮的茶山。可如今,从西城区这边望过去,那里俨然出现了两座高高的……山!
真的是两座山,甚至比以前福山湖连岳最高的帽峰山,还要高的……新山1号和新山2号……不说高耸入云吧,但也是彻底斩断了往东边的视线……以前车程也就2小时的江城,如今感觉简直是天人永隔一般……
所有人看到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瞳孔震惊,嘴都合不拢。
20-豪华车队
尘雾退却,一条缓慢但庞大的车队从城北一处无名小区缓缓驶出,一路磕磕碰碰地向西城区驶去。车队当中有一台豪华房车、五六辆气势十足的改装越野车,队伍中间还有一台豪华大巴车,而队尾压阵的则是两台十几米长的卡车。
几乎清一色都是上百万的一线品牌的豪车。
此刻,巨无霸一般的房车上,满脸不高兴的石清怡嘟着嘴,向旁边一个中年人道:“爸爸,我就不明白,西城区那帮泥腿子如此不上道,三番四次拒绝我们,你为啥还带着大院邻居们去投靠?”她忿忿说道:“我们又不是没有枪。”
“你懂什么?”中年人穿着笔挺的军装,正躺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啥事情,良久才悠悠开口道:“大院就一群娇生惯养的军二代,在军校里啥都做了就是没正经训练,个个都是只会扯着脖子嚷嚷的毛头小子而已……现在外头很不好,很不好……”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叹气:“靠他们,连云城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回国都了。”
提起国都,石清怡瞬间低落了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国都啊,我好后悔……就不该陪你们来这破地方!”
一个慵懒的声音冷不丁从后座响起:“切!你怎么知道国都现在就没毛病?可能比云城破坏得还严重呢,这种连地貌都被重新捏过一样的地震,你就只道是云城一个地方才有的?有没有点脑子……”
石清怡一下子涨红了脸:“石攻玉,你会不会说话?就你一个人厉害,连爸爸都比不上你是不是……”
“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像两个小孩似的,”石运年不耐烦道:“现在不比以前了,是末世!”
他平日积威已久,眼神扫过如同有风雷之声:“末世意味着重新洗牌,是一落千丈甚至不明不白就丢了命,还是乘着机缘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人,全看个人造化。你们兄妹平时打闹就罢了,如今都给我把孩子气和小性子全部收起来!不求你们给家里什么助力,至少也不要拖后腿才是!”
父亲一发话,石清怡和石攻玉都像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车队走得跟蚂蚁似的,走不上半公里就要停一停。一台皮卡在前面给车队负责开路,碰到大一点的裂缝就要下车,然后从车后面抬下来几块钢板,铺在地缝上让车队逐一通过,再收起来。
几公里不到的路程,足足走了大半天,才开到西城区。已经能看得见那栋十层高的督察队大楼了,石运便开了对讲机,跟每户当家的说了一声,让开皮卡的手下先在附近找到停车场。
车队过于豪华,还有两辆卡车里面装有大量物资,大刺刺开过去殊不明智。大停电本来就让全国进入网格化的自生自灭状态,官署和部队的权威性跟电力一样瘫痪,他一个退役军长,少将头衔,遇到门儿清的,怕是连一个督察队小队长都不如。地震过后,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被一群饥饿和绝望的灾民围住了,天王老子也要完蛋,更何况他们。
车队里有大概有五十多号人,石运年绝对是头脑清醒的少数人之一。他眉头紧皱,只祈祷那个还算礼貌客气的王书培能压得住人,至少能坚持维持住秩序。
终于找到了地方停下来,下了车等了老半天,这群人才陆陆续续有说有笑走下车来,几乎所有人都提着大包小包,要是举面小旗子走在前面,便是妥妥的地震灾后观光团。
石运年看到其中还有些年轻女孩穿着高跟皮靴涂了大红嘴唇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连忙召集了各家代表,虎着脸苦口婆心痛心疾首地说了一通,那些人才赶着回去说自己家中宝贝的女眷,好歹收敛一下出来。
一顿折腾,一行人叽叽喳喳蹬着靴子皮鞋来到西城区的居住区,已经是晚上九点。幸亏如今天要到晚上十一点才黑。
路上透过车窗看到了沿途的惨象大呼小叫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看到了熟悉亲切的迷彩服和督察队制服也大松了一口气。继而用好奇、同情而又嫌弃的目光打量着马路两侧坐着或者躺着的居民,他们几乎个个蓬头垢面,双手污黑,衣服上大多都有油腻和血污。
“他们干嘛这样盯着我们啊,好瘆人啊!”一个自称自己家里没有一双平底鞋、只有高跟的女子小跑着跟上自己身前的男人,抓紧了他的胳膊低声道,“又不是我们害的他们这样!”
那男人缩头缩脑地闭紧了嘴巴,只在内心暗暗道,我怎么知道,我也觉得好瘆人啊好嘛!
就连习惯了在外人面前鼻孔朝天的石攻玉和石清怡兄妹都夹紧尾巴紧跟着父亲的步伐,恨不得上手捏他的衣角。
一行人小跑着,气喘吁吁,总算在灾民反应过来之前到达了督察队大楼门口。
远远隔着老远,石运年便第二声叫道:“王队长?王队长在吗?麻烦哪位小同志代为找一下王队长。”
在门口找了个小课桌上拿个小本本在做安置计划的邱岳听到这把声音,当众翻了个白眼。眼珠子一转,又招了一个队员过来:“等会那劳什子少将到了,你就带他们去二楼王队长办公室等着,知道伐?问起就说我上厕所了!”
然后自己转身过了马路,溜到对面,身子一缩进了尹家。
穿着挂满勋章的笔挺军装的石运年和几个代表果然被带入了大楼找王书培,那群衣着光鲜、似乎是来旅游的国都军属围成一堆,局促地站在大楼外面。也不知道是谁提议,三五成群地兴致勃勃地过了马路走进祈福新城。
“远看吧还凑合,近看就不行了,这楼龄有十年以上了吧?而且都是楼梯房呢!”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能讲究这么多啦!这楼看着不咋地,但是好歹挨着当兵的,安全最要紧的呀!”
“说的也是……要找那些门窗比较坚固的!不然像宋楚然家,什么270度全景玻璃,被那些天杀的暴民砸了个稀巴烂!”
“咦,这个1楼的房子看起来不错呀!对面就是督察队,安全感爆棚!哥,我们就住这里怎么样!”
“嘘……你以为住酒店呢,等爸爸回来再说,别嚷嚷……唉!”
楼道的防盗门果然率先被砰砰敲响。
裴云芳一头缩进了厨房,尹媛媛压根就没离开过卧室,邱岳这时候装作跟大黄玩得热乎,于是有感于自己又要被迫营业的狗血剧男主尹真真同学叹了口气,开门出了楼道。
隔着防盗门,他一副乌云压顶的样子,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双手抱在胸前:“你们有事?”
石清怡看到门后的年轻男子,眼前一亮。果然小区里住着房子的人条件好多了,全身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且里面门一打开,一股凉风就飘了出来。哇哦!这家人居然还有电!!!
她眼里闪动着捡到大宝贝一样的神采:“哥!这家里居然有电!哎,这位……小哥,你把门打开,我们参观一下你家房子可以吗?我们是国都的军属,要搬到这边来的,我看你家房子就蛮合适,要是看准了,不会亏待你们家的。”
真真冷漠.JPG:“我家已经住满了,没有多余的地方。”然后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先开门!哎,哎!送钱都不要,你这人脑子有毛病哦!”石清怡还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受挫,她跺了跺脚,“哥!你在后面干啥来了,也不帮忙!”
真真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咔擦”的熟悉声响,他微微一愣,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一把乌黑蹭亮的枪口从防盗门的缝隙伸了过来,直直对着他,耳边传来一个轻浮的男声:“小哥,认得这是啥不?”
21-手撕纨绔
真真当即瞟了门外一眼。石攻玉和石清怡兄妹以为他被吓坏了,忍不住哈哈笑了出声。
还没笑完,便看到门后的男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俩按了两下。然后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随后门后传出一把穿透力极强的中年大妈特有的尖叫声:“抢劫啦!有人拿着枪抢劫啦!!!”
两个人正愣着神,又看到门后突然冲出来一个牛高马大、身穿督察队制服的黑壮男子:“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什么人!都掏枪了?这青天白日的,要强抢民房?!”随后把胸前的哨子叼嘴上,哔——哔——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区。
门前的两兄妹瞬间傻眼了:“啥???”
几秒钟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石攻玉手忙脚乱地把手枪别回自己腰上,在门外龇牙咧嘴:“我警告你们……”
没等他威胁完,楼栋大门处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督察队的人闻讯赶来,为首的正是王书培。
一堆人冲进走廊,便看到楼道门前站着黑脸门神尹真真,旁边是叼着口罩一脸促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自己人邱岳,还有身后义愤填膺的裴云芳和尹媛媛。这几个人围着一对眼神躲闪、又羞又怒的年轻男女,一看就是对方意图闹事没想到碰上硬钉子被倒打一耙的。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最后还是王书培板着脸道:“发生了什么?谁抢劫了?谁拿着枪?到对面督察队说清楚!”
石攻玉兄妹瞬间慌乱起来,石清怡扯开嗓子尖叫:“爸爸呢?我的爸爸是石运年!我要找我爸爸!”
一旁的石攻玉也挺起胸膛:“我们是国都来的军属!我爸爸是军长!少将!你们不可以这样!”
已经转过身去的王书培听到这话转过头来:“哦?巧了。你们的爸爸就在我办公室里,正好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吧。”
眼看着尹媛媛和裴云芳一脸兴奋地要跟上去,真真无奈地抓了她们的手臂:“干啥呢?要有人在家里守着。”
尹媛媛:“……”
围坐着十几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真真打开手机,啪一声放到众人中间那张茶几上。
防盗门铁栅栏中间黑洞洞的枪口清晰可见,背后是石攻玉得意洋洋的脸和掩嘴轻笑的石清怡。
铁证如山。
石运年脸沉如水,内心只恨不能将这队愚蠢的儿女打回娘胎回炉重造,如今却只能硬着头皮低头。他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两个孩子啊,也不是故意的。王队长您知道,就是咱们大院啊,遭了好几次贼,这孩子们都吓破了胆……这枪呢,是他们爷爷,也就是我父亲,石崇山老将军,他老人家在攻玉入伍的时候,就给他拿着的,走得军委的特批。”
他故意咬重了“军委”二字,然后呵呵笑着:“我看这次,都是孩子们之间的误会,也是我没叮嘱好这俩孩子,让这位……小同志,还有你们全家受惊了,你看能不能这样?”他舔了舔嘴唇:“这事是我家两个孩子反应过度了,呵呵,被吓坏了!我这里愿意拿出二十斤五常大米,真空包装的,作为赔礼。你看如何?”
真真挑了挑眉,从茶几上建起了手机拨弄了两下,房间里便响起了石攻玉轻浮的声音:“小哥,认得这是啥不?”随后是石清怡噗嗤一声的轻笑。
他微微一笑:“反应过度?被吓坏了?”他看着石运年:“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不等石运年脸色一沉,他背后一直鹌鹑一样站着的石攻玉突然暴起叫嚷了起来:“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样跟我爸说话,你这是,你这是以下犯上!”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的人大多脸色一变。王书培更是蹭地站了起来,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石先生,我敬您是退役的长官,一直甚是尊敬。但是如今您家孩子实在太不像话,这点居高临下、看不起人民群众的作风实在令人不齿!”他大手一挥,阻止了慌忙起身急欲辩解的石运年,招手叫来门口一个督察队队员,指着石运年向他说道:
他最后严厉地看了一眼涨红了脸的石攻玉和旁边紧张得猛咽口水的石清怡:“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我不会过问。要是让我知道有人拿着枪作威作福、欺压人民群众,我们督察队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随即连招呼也没打,就转身噔噔噔地离去。
在旁边板着脸装作一脸严肃的邱岳连忙跟了上去,真真拿回茶几上的手机,也跟了上去。刚出门便听到邱岳陪着笑脸和殷勤的恭维:“大队长,刚才可太燃了呀!”
他在心内暗暗点了头。本来他心里打算自己一家人独自开车迁徙去西川军区的,如今却开始考虑,没想到王书培如此方正不阿,人又有能力,又得手下拥戴。跟着督察队一起踏上“长征”,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以再继续观察看看。
房间里,气氛极度压抑。石攻玉低着头只不敢说话,就连一向跟他针芒对麦芒的石清怡也恨不得自己能变成透明的玻璃……良久,石运年终于站了起来,却是猛地一抬手,“啪”的一声,伴随着石攻玉一声惨叫,他白皙的脸上瞬间印上了一个红色的手掌印。
“我石运年一辈子,事事顺遂,没想到竟生了这样一双愚蠢无知的儿女……”他摇了摇头,无比苦涩地说道:“如果你们身上不是流着我的血,我恨不得拿枪就地蹦了你们两个。太让我失望了……”
石清怡看着慢慢走出房间看也不看他俩一眼的父亲,哭着喊道:“爸……爸!”然后追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眼睛一片通红的石攻玉,他死死瞪着对面那个小区的大门,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当天晚上,大院所有邻居都知道了因为石攻玉兄妹闯了祸,得罪了督察队,所以不会给安排房子了。
要住进看中的好房子,只能自己上门跟人家好声好气地商量,以财帛物资打动别人。
这群人都是国都派驻到这个省的高级军官的家眷亲属,被安排到云城聚居。大停电之后,这些人大多奉命领队到省内各地执行救援和抢修任务,甚至有被调到其他省市的。没想到后面又来了大地震,如今不仅电力和通讯,就连交通都不通了,要等到这些顶梁柱回来,不知道何年何月。
这接近二十户人五十多号人里,各种娇滴滴的年轻和不再年轻却依然娇滴滴的女眷占了一半,其余的男子中,又有十几位靠着家里的关系在军中混了几年资历、除了装13啥也不会的中年和青年男人。
本来这队伍当中,数石运年这个退役的少将军长最资深、经验最老道,大灾来临,这些人守着家里的好东西,遭受了几次抢劫,手里有枪的几个人,暴徒没打死几个,子弹倒是霍霍了大半。一群人慌乱中,看到石运年肯出头拿主意,便都听他的,隐隐有了以他马首是瞻的意思。
没想到这次他一双儿女坏了事,直接影响了整个大院心心念念的安置房泡了汤。
22-黑化的督察队
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权贵子弟开车走了一天,又奔波了一个晚上,早已经劳累不堪。如今也顾不上埋怨,家家户户忙着去居民的家中敲门,纡尊降贵地跟他们搭讪,问房子愿不愿意出租?
其实大部分低层的房子都已经让督察队安排加住了优先要照顾的人,比如几所大学和科研机构里抢救出来的学者、教授、科研人员,还有就是如今最金贵的电工、电子、电气工程师、各种大型机械设备的技术员等等。
整个西城区,在地震中没怎么受损的居民楼,1-10层几乎已经是满满当当。
那些有钱人眼珠子骨碌一转,住满了不要紧啊,那就问问新入住的人,愿不愿意把名额拿出来,换喷香的大米饭?
再次印证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金律,在带大灾中尤其好使。天黑之前,便有十几户大院那边过来的家庭谈好了交易,屁颠屁颠地回停车场去拿物资。
可能知道石家兄妹是折在这家人手里的,那一队有钱人之后并没有其他人上门来商量“出租”的事,不过听着门外的动静,楼上似乎至少住进了5、6家。
真真在心里摇了摇头,病疫应该不日就会到达战场。这些人特地抛家带口地来到西城区,又破费住进他们这里的房子,其实大可不必,到时候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根据邱岳私下透露的信息,地震过后,整个西城区在册的登记人口少了一半。王书培跟云城大学里几位地质专家开过几次会,据说那天的震级应该达到了9级以上,因为缺少仪器,具体参数无法考证。
而且,根据几位专家的猜测,这么剧烈的地壳运动很可能是全球性的,各地也应该伴发有次生灾害,比如海啸、火山爆发和台风飓风等,如今全球地貌估计已经跟以往大相径庭。
这些消息是邱岳悄悄告诉他的,听上去王书培并没有向民众公告的意思,真真觉得他非常明智。
这个督察队在这个大队长的带领下,作风很是清正廉明,很少听说有什么欺压和贪腐行为爆出的。如果说大停电那会很多人还是心怀乐观,那么如今相信没几个人会认为短期内恢复社会秩序是可能的了。
明知如此,还愿意继续背负起几千上万幸存者的责任,这样的人当得上英雄二字。
再看对面两个公共营地,虽然条件恶劣,但至少有基本的秩序,也有军医在那里值守,真真看下来还是暗暗称道的。
督察队大楼有几处开裂,但是楼体结构无碍,食物当时都被督察队秘密储存在附近几个地点,据说都挖了出来,物资方面没有承受很大的损失。地震后要养活的嘴巴少了一半,至少粮食上暂时还算可以支撑。
灾后当天晚上,督察队就发了白粥和窝窝头,还有每人一小包咸菜。
可能是因为失去了亲人生无可恋,也可能是连续多次大灾使得很多人已经不再惜命,这些天街头和公共营地里都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刚开始不过是指天骂地喃喃自语,没多久就对着围了一圈的人大放厥词。这明显是要借着大伙儿心智迷糊、情绪崩溃的时候,鼓动尽可能多的人去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
督察队有枪,而且在人民当中素有积威,他们现在暂时还不敢动。那么目标自然就落到了那些楼没有坍塌、还好生生住着房子的幸运儿身上——这些人也太幸运了吧?我们都成了灾民,只有他们还过着跟以前一样的日子!
他们家里,肯定还有不少吃的吧?如果我家的房子没有遭殃,我家也有吃的、也有几大柜子的衣服和棉被啊!
还有,最可恨的便是那堆衣着光线华丽的富人!他们就是吸血鬼!大灾来了他们居然还在享乐,这太不公平了!
在一个冰冷的黑夜,数百灾民拿着在废墟里捡到的刀具、铁通和钢筋,直接冲进了督察队对面几个小区开始打砸。
没有警告、没有威吓,干脆利落、一往无前的枪声响起,收割了爬得最快的那十来个暴民的性命。
其中一个就爬到了真真家院顶的钢筋栅栏上,当时他正抡着一板消防斧使劲砍,然后一颗高速运转的子弹就呼啸而过,将他整个胸膛炸开了。院顶已经没了玻璃,于是温热的血从空中低落,沾染了一大片泥土。
乌合之众瞬间如鸟兽散,钻入到各个残破建筑或者废墟中,如同受到惊吓的老鼠。邱岳奉命带着几个小队去搜了一轮,抓住了上百人,他们全部被剥夺了继续领取食物和住在营地的资格。
在大家都以为暴民被督察队铁血手腕镇住了的时候,第二天晚上,衣衫褴褛、神情凶狠的暴民再次爆发聚集到上千之多,他们悍不畏死地向督察队大楼发起攻击,这次兵分两路,一帮人用捡来的大块建筑废料不要命地砸向督察队大楼的玻璃窗和大门,另一帮人到几个保存比较完好的楼栋里砸门抢劫。
还有人乘乱冲进督察队抢粮食和武器,甚至有人拿着火把要进去放火的。
那天晚上,枪声和石块砸落的声音、人呼喊的声音持续了大半夜。大部分门窗在之前几个月已经被砸坏、来不及修复加固的房子都被人破门而进,抢食物、抢金银,还有女人和孩子遭了殃的。
真真家是最早收到暴民冲击的房子之一。混乱爆发后没多久就有两个暴民爬上了他家的院子天顶。原以为这次没有对面的督察队放枪,他们会很快攻陷这里,没想到钢筋出奇的坚硬,斧头看下去纹丝不动。
没等他们换家伙,砰砰两声枪声响起,这俩货便向沙包一样歪倒在钢筋上。
在他们解决院子天顶的暴民时,楼道的防盗门也被两三个人同时围攻,砍了几下看到收效甚微,又抡起了一个露着钢筋的混凝土块死命往门上砸。
真真对自家足足三道防盗门信心满满,只让老妈守在电脑前看着门外,自己便跟尹媛媛戴了防弹头盔、穿了防弹衣,端了合用的枪支,兄妹齐齐上阵,搬了椅子在墙头专门瞅着机会放冷枪。
于是很多像掷铅球一样抡着大块混凝土方块准备往督察队大楼投掷的人莫名其妙地就倒在了冷枪下……
中途有人发现这俩放冷枪的,从二楼阳台扔家具杂物想去砸他们,却全数被他们头上的钢筋栅栏挡住。除非他们也有抢,或者是小李飞刀的传人,否则还真拿他们兄妹没办法。
因为防盗门那边进展缓慢,裴云芳同志改成到院子给他们望风,以防有人从他们的头上和后方扔刀子。
这时候真真终于觉得1楼最大的败笔就是楼层太低,简直制约了他们彪悍一家人的发挥……
激战在后半夜就结束了。暴民中有一部分被督察队和真真他们明枪和暗枪所伤,一部分在抢砸民居过程中被居民反抗所伤,还有一部分是眼看打不过望风而逃的。邱岳再次被派出去围剿,又拉回来一百几十人。
这些逃亡被抓到的人和当场被俘虏抓获的人,一共两百多人,怎么解决是个难题。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就地解决。关着他们还要花粮食和资源,放了他们,自己又成了傻笔。
王书培给出的答卷是,把他们关在一个密闭的仓库里,每天只给少量的粮食,让他们自生自灭。
啊,不对,没有自生,只有自灭。
这些亡命之徒也有亲人家属在外面,这些人要么在大楼门前哀哭苦求,要么在门前破口大骂。而在这场大战中亲人被害、房屋被砸、东西被抢、女眷被辱的人,则是齐齐把尸体和伤员抬到门口,哭天抢地,名为伸冤诉苦,实则大部分都是为了要房要食物的。这里面就包括了刚来住上不久被遭了罪的豪车队伍里的人。
放在以往,督察队绝对不会对他们扣上的污水和道德绑架置若罔闻,也不会对汹涌的“民情”无动于衷的。
但如今日渐沾染了末世底色的督察队,早已不是以往任劳任怨、被曾经的情怀使命坑到脱皮拆骨的督察队了。
经此一役,牺牲了12人、伤者30余人,目前满编制剩下154人的他们,如今是黑化了的督察队。
23-病疫
血腥之夜之后,暴民被督察队简单粗暴地以暴制暴镇压了大半,本来后面几天还有小股的亡命之徒一直对居住在外围、距离督察队所在的核心区域比较远的居民进行滋扰和企图抢劫,不过也很快销声匿迹。
因为瘟疫来了。
医疗帐篷里的人本来绝大对数都是因为砸伤、割伤之类,后来那场混乱又多了一些受了流弹擦伤和刀伤的人,也是外伤。但是最近每天都有发寒发热、呕吐腹泻的病人来求医,原本零星几个以为是震后应激反应,但后来病人越来越多,就算是尹媛媛这样资历尚浅的护士都马上意识到不同寻常。
大灾过后有大疫的道理,不用专业的医生,普通小民自然也知道。于是很快,大伙儿就都知道城区出现病毒感染了。
血腥之夜肃杀了一两天后,督察队大楼再次围满了嚎哭的灾民。
“救人!救人!你们倒是去救人啊!还有很多人被埋在下面,为什么不去救!我的儿子、儿媳妇还在下面呜呜呜”
“你们这是要放弃了吗?才第几天,就要放弃了吗!还说什么人民子弟兵,说什么为人民服务,一群混蛋!!!”
“我妈在医疗队躺了三天了,已经彻底停药了,这病到底能不能治,谁能给我个准信啊呜呜呜?”
“我苦命的儿子啊!又是停电!又是大水!又是地震!一路都熬过来了,怎么就病倒了啊!”
有满头白发、捶着自己胸口大叫大喊的老妇人,有一边声嘶力竭地哭、一边濒临崩溃地喊的年轻女孩,男女老少都有,所有人都爬上来拉扯着门口背着枪的守门卫兵,而卫兵们只能沉默地抿紧了嘴。
两个士兵看起来甚至不满二十岁,黝黑发红的脸上是通红的双眸。满身的泥灰也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洗过,明明年纪轻轻,却一副筋疲力尽的麻木模样,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憔悴、疲倦、郁闷、无奈,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上次吃饱喝足地睡在空调房里跟战友聊天说笑是什么时候?他们在极力隐忍着,无声的承受着灾民的责问。
他们能说什么呢?说这不是普通的天灾人祸,而是末世?说在末世中,人命如草芥?说这都是命?
这时候谁又想听到这样的话呢?又能要求谁通情达理、冷静理智?他们的家人被埋在那一堆堆废墟当中,或者被送进那堆蓝色的医疗帐篷里,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很多已经在大停电和水灾里面失去过一些家人,如今又开始了吗?
父母,伴侣,孩子,哪一个都是他们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存在,让他们如何能安静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每时每刻听到这些人的哭喊,真真一家人经常会忍不住默默互相对望。如果他们三个人不是好生生的在彼此的身边,他们不觉得自己跟外面那些已经歇斯底里的人能有什么不一样。
又过了一日,就连在督察队大楼门口坐着哭喊的人们当中,都出现了病人。
那个据说是儿子、儿媳妇都埋在废墟里的白发老人,哭着哭着突然就一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到医疗队那边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护士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啥气了。
当天晚上,真真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去主动跟督察队那边提的时候,对面的人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来人正是刚刚完成黑化的王・钮钴禄・书培。
他进门之前在门厅里面脱了防护服和面罩,又跟邱岳互相用酒精全身喷了,毛巾擦了脸,最后才进的真真家。
真真见他反倒比之前几次都有精神,不再是那副被掏空了身体的疲惫模样,有不知道是不是黑化后的滤镜光环。
他大马金刀地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接过尹媛媛给他倒的金银花凉茶,一仰脖子喝了,把空杯子还给她:“小姑娘,再给倒一杯来。”
也不寒暄,一双犀利的眸子转过来,劈头劈脸就问真真:“你家有枪?”
真真也很坦然:“对。大灾之后托人搞了来,防身。”
王书培点点头:“你们自理能力强,这很好。你和你妹妹都是人才,也有心,给队里捐过好几次好东西。所以呢,我今天也想着来跟你说一声,队里商量的决定,这里是没法呆了,我们啊,打算这几天准备准备,出发去西川那边。”
尹媛媛这次只倒了半杯给他:“王队长,这东西是寒性的,不能一下子喝那么多,不然容易拉肚子。”又问了一嘴:“去西川?那边是不是没有怎么受灾?”
王书培接过杯子又喝了一大口:“嗯,现在通讯艰难,一直断断续续的。我们也是前两天才收到电台播报的消息,然后昨天那个石运年,啊对,就是儿女被你们修理了一回那个男的,是个退役的少校嘛,他也听到了同样的消息。”
他身后的邱岳一听到这名字就炸毛:“怎么?那孙子赖上我们,要跟着一起走?”
王书培点点头:“他们也是群众嘛,要跟着就跟着,我们自当一碗水端平。”他手里拿着杯子轻轻旋转:“西川那边是高原山地,西川新城5年前就开始筹建,一开始就大力发展太阳能电路。当时只道是绿色能源,没想到如今成了沙漠里的绿洲。据说现在阳光猛烈,他们这几个月研发投产的新型太阳能发电十分给力。更难得的是,西川是新建起来的城市,那边在地震中居然没受什么大的影响,倒塌的房子说是不足20%。”
“听说国都的高层和机要人员,在大停电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往西川转移了。我们云城距离西川不远,800多公里的路程,以前开车也就10个小时吧。当然了,今时不同往日,路都不通了,而且我们还带着几千灾民呢,这一趟路程,恐怕一两个月都算快的。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大裂缝,还要往远绕去。这就更说不准了……这沿途啊,自然是危险的。”
真真道:“其实如果不是大队长先开口了,我也是要跟各位提议的。云城……已经呆不下了,其实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只不过是选个靠谱的目的地而已。”
王书培苦笑:“可不是么,别无选择了,唉。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就算到了,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真真只能勉强且虚弱地安慰他道:“总要搏一搏……或许运气好呢?”
见众人都陷入沉默,尹媛媛这时候又忍不住插嘴:“如果……我是说如果啦,路上真的不通,比如遇到那种大裂缝,绕路很远或者就,过不去,我们还有PLAN B吗?我的意思是,除了西川新城,还有没有可供选择的目的地?”
邱岳烦躁地拨了拨已经长得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瞬间周围泛起一股汗酸味:“真那么倒霉的话,只能找个沿途经过觉得条件最好的地方先建立临时营地吧,能搞几个工厂,能种种地啥的……或者上禹城那边看路通不通?”
也不知道是他回答得让人悲观还是那个味道过于酸爽,过了片刻,真真才蹙眉问道:“你们那边……有几台车能用?”
王书培转头看了看邱岳,邱岳沉吟了一下,说道:“不多。军卡有几台,都是磁暴之后侥幸还能开的,这几辆车都要用来运送辎重。粮食是顶要紧的,淡水路上可能还是能找到,过滤净化都行。但是医疗队的家伙不能不带……还有上级很看重的一批机械,怕是也只能暂时在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了。至于群众……大部分怕是只能步行了。”
裴云芳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时候插嘴道:“那、那是不是就跟以前长征似的……”
王书培少有的哈哈笑道:“您说的对!这可不是四百里长征么!哈哈!”站起来准备要走的样子。
真真内心掂量了一下,在门口对着他们俩道:“我家有两辆车,都是可用的。到时候要开路探路什么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反正我们听你们调度,随时能走。”
邱岳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简直要把他打的吐血三升一般,自己还浑然不觉地在那边打哈哈:“兄弟,你怎么那么多还能用的电器、车子,你家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啊?”
王书培居然也开始充当了捧哏:“对啊!兄弟,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就拿你们家这防护来说吧,哈!你年纪轻轻地是惹下了多少仇家,才把家弄成这样的啊?哈哈哈!”
跟在他们身后关门的真真一头黑线……
24-启程之前
灾后生活条件愈加恶劣,疫情来势汹汹,早走一天和晚走一天差别都很大。
督察队的动作比真真想象中要快。王书培和邱岳过来特意告知之后第二天,督察队派了挂着大喇叭的自行车出去宣布要迁徙的消息,公共营地以及居民小区这边也有专人召集了居民详细解释和通知。
核心信息很明确:1. 迁徙的必要性毋庸置疑,毕竟现实摆在这里:云城已经没有聚集性的还能居住的房屋,而充满腐尸病菌的废墟凭人力根本难以在短期内清理掉,瘟疫会让这里很快变成绝地;2. 自愿原则,艰苦程度、危险性、不确定性都充分告知,各个家庭自己做决定,要一起走的抓紧时间收拾准备,要留下的一次性分发食物,相当于散伙费。
消息一公布,居民自然就炸了。但是现实的条件有目共睹、黑化后的督察队画风大家也有目共睹,稍微有点头脑和眼力见的人都明白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大停电和水灾之后,据说别的市、城区和乡镇里,督察队和治安纠察队的人,有回所里、局子里 哄抢枪械武器就地解散的,有个别大胆的小头目拉了一帮人持枪占山为王的,有带着武器投奔了有钱人当上保镖的……西城区这一百多号督察队和士兵肯带着民众一起走,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与其作无谓的挣扎和追问那些没有人有答案的问题,还不如自己省点力气尽量多做点准备,比如去建筑废墟里多挖些衣服鞋袜,运气好的话还能挖到饮料和食物。
也有些本来就因为受了不轻的伤、染了不轻的病,或者因为失去亲人进而失去活下去的力气的人,还有那些自觉成为了家人负担的人,选择了偷偷离开,或者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要走的决定宣布之后,在督察队门口呼喊叫骂的人少了许多,但是撕心裂肺、让人闻之心酸流泪的哽咽和哭声随处可闻。家里两个女眷,尹媛媛和裴云芳,都经常止不住就发起了呆,不时就抹眼掉泪。
出发日期定在第三天。于是这两日,不管是公共营地还是居民小区,还有督察队大楼,动静明显大了不少,经常能听到上楼下楼拖运东西的声响,远近各个废墟上也多了许多人。
这就是末世吧,那么多人失去力气绝望死去,但总有人还在苦苦挣扎奋力求生。
虽然早有预备,但是真真一家这两天还是有很多工作在抓紧进行中,同时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家里的物资几乎全部在空间,倒是不用怎么整理,只需要精选一些食物出来,放在车子里到时候作为一家人明面上的财产。真空包装的大米,挂面和泡面,还有一个箱子里装着各种瓶罐的调料,少量腊肠腊肉咸鱼火腿之类的干货,都符合一个侥幸逃过几次大劫、没有严重受损的富裕家庭应有的东西。
一家子又集思广益,收拾了一小堆物资出来准备在出发前进贡给督察队。他们有恒温室里的熟食,到时候又自己开车,免不了在车上直接吃自家的美味熟食。所以给兵哥哥们选的主要是尹媛媛当时收的重口味的罐头和酱料,除了午餐肉、豆豉鲮鱼和红烧肉,辣椒酱,豆瓣酱,牛肉酱,拌饭酱,各式都拿了一箱,应该很对他们的胃口了。
自己不离手边的背包也升级了一下,军粮和水都升级到5天份,医用应急包和备用工具都加了一些专门针对野外生存有用的。考虑到免不了要经常下车步行,防紫外线的装备又占了一部分空间。
肆虐了两个多月的太阳在地震之后,似乎也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阳光连续很多天没有以往那么猛烈了,虽然白天依然毒辣,但是好歹已经不会动不动就把人晒伤。
但是昼夜温差依然很大,保暖衣物白天要脱掉收起来,所以背包还不能放得太满。
真真的空间如今已经很大,全凭记忆找物已经不行,所以当时准备的时候,没进一个物资,他自己都从头到尾都在一个笔记本上做记录。因为每次用完直接放回空间,这个本子不怕丢失,也不存在保密性问题。
就连尹媛媛和裴云芳都没有看过这个本子。
熟食制作任务在上个月就已经结束了大部分作业。如今的闲暇时光,一家人喜欢用来学习各自感兴趣的户外求生知识和练习一些重要的小技能。
虽然他们一家跟督察队建立了很好的关系,而跟着兵哥哥们安全感会高许多。但是路上还是可能会有许多突发的情况,无论是极端天气还是路上遭到袭击,他们都很有可能被迫或者主动地脱离大部队,独自求生。
尹媛媛和裴云芳都无法接触到真真的空间,她们知道真真手上有枪械武器,却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大灾以前大部分的储备物资是尹媛媛当时在汉城负责采购的,所以她对物资的存量还算有概念。但真真自己去曼国那一趟,到底搞了多少武器弹药,她们其实也不清楚。
就更别提那台直升飞机了。
只有真真知道自己有一台还完好的、宝贵的直升机,还有足够多的燃油,让他们去到全国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
一家子帅帅地登上直升飞机、拉风地根据方向飞到西川新城降落,很可能不过是一两天的事。对比起来,跟督察队进行长征似乎是一个傻子才会选择的选项。
但是思前想后,他还是希望能在这个大坎上跟督察队共同进退一把。如果说之前遇到的都是天灾,他个人力量太渺小不能与之抗衡,那么这一路上遇到的将是人类自相残杀引起的人祸,他在备有后路的情况下,很想挺身而出一下。
他已经失去了现实世界,M系统的末日任务已经成为了他新的人生。完成任务很重要,但是充分利用好每一次任务、积累知识、眼界、经验,锻炼技能,是更加珍贵的收获,是自己应对未来各种任务的重要资本。
也有想过把直升机拿出来借给督察队探路。但是这东西毕竟太珍贵,是他们一家保命压箱底的东西。偏偏又太扎眼,一旦拿出来,再无偷偷放回空间的可能。他不觉得单凭100多人,而且弹药储备堪忧的督察队能保得住这宝贝。
而且他怎么解释这东西的来历?捡的?磁暴让95%的飞行器都变成了一坨废铁,这台完好的却出现在你手上?
他们打算拿出那辆越野房车出来,已经非常扎眼了。不说直升机,就连一个无人机,真真都不敢拿出来。
这两天大部分人成群结队出去扩大范围拾荒搜索,就是希望能找到任何有轮子、可以推着走一段的运输工具而已,便携的拉杆箱、手推车,超市的购物车,两轮和三轮的板车、快递们常用的带个小车厢的三轮车……
能够人力驱动的自行车和三轮车是最让人羡慕的。尤其是三轮车,简直可以把一家大小和行李全部装上,平地的时候蹬几下,路不好的时候下车一起推,这才是豪车!
找到的各式车辆如今是房子一般着紧的财物,临出发的前夜,很多人直接抱着棉被睡在自己的车上,或者抱着车睡。
时不时有低声说话和哀哭钻入人的耳朵。
家里能拆的都拆了,看着空荡荡、但其实很完好的屋子,一家人早早地躺在床上发呆。
但从他们的视野看,房子还好生生的,如果不考虑外面的情况,怎么会想到这是他们要抛弃的家?
大灾之后,这个屋子给了他们满满的安全感,甚至是优越感。屋内自成天地、自有乾坤、自给自足、自得其乐,犹如有一个坚固的洞穴,只要呆在里面,外面那些灾难就与他们无关。
可是现在,他们要离开了。离开之后,应该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知道自家明天会“变”出一辆牛逼闪闪的房车,尹媛媛还是对这个屋子非常不舍,并且很是惶恐:“离开这里,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敲碎了背壳的蜗牛,一捏就碎。”
裴云芳在旁边摸了摸女儿的头。
“妈,你说,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呢?”尹媛媛眼角流出泪水来:“如果没有哥哥,我们会是怎样?”
裴云芳沉默不语。倒是真真说了一句:“别伤心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家便一直都在。”
说完以后,一家人再无言语。真真也不知道妹妹和老妈还有没有继续伤心,还是终于得以入睡。
只知道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大亮,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25-集合出发!
集合地点是在西城区北侧一个开阔的高尔夫球场。督察队出发之前提早派人骑自行车在前面探了二三十公里的范围走了一圈,算是选了一个最优的出发方向。
他们队伍要过车,前面要不断有人探路、清路,很多时候遇到塌陷和断裂还要修路。
督察队的车辆都是提前进驻,地上挖了很多炉子,用柴火烧了十几锅的热水,给过来集合的人现喝和装瓶。军队这边有两辆SUV作为先头部队,然后是12辆载着满满物资、盖得严严实实的军卡,1台加长的油罐车。
要跟着一起走的普通民众排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有点像万人马拉松。不过据邱岳的本子上统计,西城区要走的人数大概在3000多;其他城区临时营地汇总合并过来的人大概在1000多。
大停电之后,原来人口几十万、几百万人的钢筋水泥城市成为绝地。以云城为例,现在还生活在城区的人估计也就几万,西城区因为有得力的督察队,聚集了接近万人的这个称不上“基地”的临时组织,已经算是最大的势力。
人口大多流散到能有产出的城郊和农村、甚至大山里去。比如北城区据说有一个农场主以农场为基础开辟了基地,还有东边有些村子自成基地的,都是上千人、数千人的中小型基地。手持武器、又有物资和家人陪伴的人自然是不会走的,加入他们要一起走的都是两手空空的普通人,不过也有像真真他们一家这样条件不错、甚至有车的。
队伍集合得差不多的时候,真真数了一下,用燃油发动的居民车子也差不多有三十几辆。各种汽车大部分在磁暴来临的时候直接损害,但因为存车数量庞大,以机率算,有5%侥幸没受损害,数量都足够家里有条件的人到处寻了来,然后找到督察队换汽油走一段。
在车库、地下停车场和货柜里的车,那时候云城还正好有个规模不小的车展,这些车如果有燃油,又有稍微懂点技巧的人通过点火来启动,也是可以走的。
还有那些大停电时部件损毁的车,如果家里有汽修工或者请到汽修工帮忙更换部件,修复也不难。
这些车新车和旧车参半,有些挺破的,有些倒是改装得挺牛逼,启动的时候跟个拖拉机似的轰隆隆响。
真真他们家的越野房车出场的时候,堪称全场震慑。这款被命名为“流浪者”的诺马迪森越野房车,虽然只是4驱,体积并不惊人,甚至没有军卡长。但是猛兽般凶悍的前脸和岩石灰的车身还是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
车子不大,但功能却十分齐备,而且空间利用到了极致。驾驶室是两门单排,充分为主副驾的空气悬挂座椅提供空间,不仅可以调节减震,还可以加热加冷,小憩自然不在话下,就算晚上睡一晚,舒适性也很不错。
驾驶室后面有个差不多50厘米宽的储物柜,是预留给前面座椅放下来平躺的空间。这正好可以给大黄呆着。
驾驶室后的车舱底层是个起居室,铺了游艇级柚木地板,上面做了榻榻米,当大通铺睡的话,5、6个人也绰绰有余。
因为下方已经有了睡的地方,在改装的时候,车厢上层本来是折叠床,如今按照真真的要求全部改成折叠的隔板。平时用来收纳晚上要用的羽绒被,而一旦遇袭,人可以爬上去,借着四个车顶天窗探出去反击。
带有电磁炉、小型烤箱、抽油烟机和一个立体式悬挂冰箱的厨房被取消了,改为洗漱池,下方有个小体量的洗衣机和干衣机
。浴室因为空间有限无法做到干湿分离,但抽水马桶、可拉伸的淋浴头和浴帘也十分整洁。
防滑车顶上铺设了10块200瓦的太阳能电池板。考虑到被频繁攻击的可能,所有外挂的梯子、备用车胎都被真真收到空间里,只保留了一个要用钥匙才能拉开使用的伸缩梯。车体本身坚固性就足够,改装的时候又把车底车身车顶都加装了钢板,并且把全部的车窗玻璃换成了加厚防弹玻璃。
惊讶、羡慕、怀疑、嫉妒、贪婪……看着这辆车,周围的人脸上的目光复杂。
就连王书培和邱岳都很吃惊,跑过来敲他车窗:“不是,你有这车就罢了,为啥这车还是好好的?”
“大停电的时候,车子刚好在集装箱里,还没解封呢。这不妥妥的天然法拉第笼。”真真笑了笑。他今天和尹媛媛都换上了督察队那边给过来的崭新的迷彩作战服,两个人都配了枪,在一众邋遢的难民中显得神采奕奕、英姿飒爽。
尹媛媛一靠近邱岳就捂了鼻子:“那个谁……王大队长和邱岳你有空可以来我们车里洗个澡。”
“那敢情好啊,哈哈哈!“邱岳尴尬地笑了笑,又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是有点不像样了哈!”
要拉扯接近5000人的灾民,而路上很可能三天两头就会有人出来拦路打劫,王书培自然不会孤军奋战。光是西城区的3000平民,里面就有800青壮被征集编为后备军,发了迷彩服,尽可能配备了军刺、警棍等防暴武器和装备。
给敌人一种他们这个队伍里起码有两三个营的感觉……
剩下的平民,不管男女老少,都尽可能自己武装起来。武器有的是督察队发的,有的是自己捡的,来源都是废墟里收拾出来的刀具、钢筋钢管、消防斧,就连十几岁小孩身上都别了大扳手,一副全民皆兵、誓死一战的样子。
当最后“国都军属”那个豪华车队到达的时候,王书培终于往地上扔了烟头,下达了全军出发的命令。
也不知道是那队人遭遇了啥,曾经蹭光瓦亮、牛逼闪闪的豪华车队如今已经变得灰头土脸的。每辆车上随处都可见或浅或深的刀具弄出的划痕,与别的车辆碰撞的痕迹和明显的破损和凹陷。
车队最后只剩下石运年那辆豪华中巴房车,3辆越野,以及那台豪华大巴车,两辆卡车不知所终。
那天他们来投奔督察队,虽然存了心眼特意没把车开进西城区引起众怒,但是当晚一大半人都回到停车场去翻找物资,支付给谈好出租房屋给他们的原住民。这些人的保密和防范意识又几乎为零,车队的行踪便瞬间暴露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遭到了一小股灾民的冲击。虽然还有接近一半的人住在车里,还有四五个是有枪的人,但无奈战斗力太渣,当晚就被人连物资带车抢走了一辆卡车,连带两个年轻女孩也失踪了。
石运年没有办法,只好天一亮就带着车队和人绕进城区里找王书培,这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这群人在这个握有枪杆子和两百号人、几千居民的大队长眼里屁也不是,好声好气地请求他们庇护。
王书培和邱岳点了头,但也没跟他们客气,首先就收了他们另一辆卡车的物资,其次又把他们几辆车有用的部件拆了去修复督察队自己的军卡和车。
虽然进了督察队的势力范围,但是血腥之夜那天晚上,这群人又成了重点被抢的肥羊,要不是王书培看在他们进贡了物资的份上分了一个小队去解救,石家这辆皮脆的豪华房车估计都能被人砸成渣。
此刻,石家房车上的石清怡非常眼红地看着那辆崭新漂亮的越野房车。那车看起来不大,但是安全感要爆棚了吧!
就连在驾驶座上脸色阴沉的石运年都挪不开眼睛。不行,待会儿中午全体休整的时候,他一定要去跟这越野房车的主人套套近乎,自己手上还有不少值钱的财物,西川基地二把手是自己侄儿这个消息更没准能忽悠一把。
作为一个明显独立的、而且没有人需要步行的队伍,这个车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注目礼,当中又以那辆中巴房车引人注目。不过,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种以豪华、轻便、舒适为先的富人青睐的旅游型房车,跟真真那辆强调坚固、彪悍的越野房车相比,在这末世的旷野当中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石家兄妹自从那天被真真和王书培狠狠修理了一顿之后,安生了许多。
真真收回了视线,他的车就跟个坦克似的,被邱岳指定跟在督察队两辆负责开路的SUV和他自己所在的武装的军卡后面,作为前锋部队。他启动了车子,缓缓跟上。
王书培把邱岳放在前面做前锋,自己和几个核心队员作为指挥部在队伍的中部位置。比较得力的队员都分在比较要紧的位置上,主要是押送物资的车辆旁边都有持枪的士兵跟车。其余队员大多做了后备军的小队长,以小队为单位分布在灾民队伍各个重要的关节点位上,一路警惕。
因为足足有接近五千人,队伍拉得很长,但是上千人的迷彩服“武装力量”几乎遍布在队伍两旁,每隔一段就有一辆物资军卡,旁边有大队持枪的真・武装人员,民众扭头就看得见物资、看得见迷彩服和拿枪的,安全感算比较高。
警戒防范的除了可能尾随或者从两侧包抄上来袭击抢劫的其他幸存者,还有己方队伍里的内部矛盾和争抢打闹。
那些有汽车的家庭也被分散到队伍不同的地方里,好歹是个铁皮疙瘩,遇上持枪的拿刀的,好歹也能就地提供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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