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夜。

在北京北城,离钟鼓楼不远的一所贝子府中,忽然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仆人和更夫听到了转瞬即逝的惨叫,慌忙行动起来,点上蜡烛、火把,四处在府中巡查。

夜,依旧漆黑,偶尔有小风吹过,檐角的风铃发出乱人心的铃声。此时被惊动了的总管来到议事厅,听取了各人马的报告,整个府邸并无发现任何的人,也没人报告物品丢失。总管总结说是屋顶的“夜猫子”的嚎叫...

这便是刘心武在《钟鼓楼》开篇的情景。从读了《钟鼓楼》后,北京的钟鼓楼便是我经常去的地方,而每到一个新的古城,也会去寻一寻当地的钟鼓楼。

逐渐便知道了钟鼓楼都是报时用的,就如古诗词中描述的一般:

天明击鼓催人起,入夜钟鸣催人息。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说起报时,我国最早的计时应该是始于黄帝的铜壶滴漏,而最早的报时应该便是汉魏时期的晨钟暮鼓了。北京建都六百年,其一直沿用的报时器便是晨钟暮鼓,准确来说是暮鼓晨钟,其有一套颇为复杂的报时系统。

报时系统由碑漏、铜刻漏、时辰香计时,再以鼓声、钟声报时组成。铜刻漏据说是宋朝传下来的国宝。所谓刻漏,就是水在不同大小铜壶中均匀滴漏,以此度量时间。早年的铜漏壶有天池、平水、万分、收水四个,漏壶之间装有铙神,通过机械按时击铙,铙有声,颇为准确。冬天需注温水以防上冻。清朝后铜刻漏改为时辰香,一定意义上时辰香没有铜刻漏时间准确。

钟、鼓以其声音的悠远,而被用作乐器,更被用于报时。在每日报时中,钟鼓楼先击鼓后撞钟,故为“暮鼓晨钟”。

每夜分为五更,每到一更,守夜人就会先击鼓后撞钟。击鼓、撞钟都有其方法。先快击18次,然后慢点击打18次,此为一循环;反复循环6次,一共108次为完成击鼓,撞钟亦是如此。击鼓、撞钟都须有一番韵律,鼓声、钟声悠远飘到北京城的每个角落。古时,一般晚上7点定更,晚上分为五更,每更约为一个时辰两小时;二更到四更则是只撞钟不击鼓,以免扰人好梦;五更亮更,为凌晨5点。

夜晚7点定更后,司鼓校尉以对灯为信号,钟声响城门关,交通断,此称为“净街”。城里由更夫走街串巷,手拿铜锣、棒子开始值夜,常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而钟鼓楼上由专门司时的守夜人看护时辰香,通过香的燃烧来判断时辰。

暮鼓晨钟和打更文化早已成为每个古城的传统文化,深入民心。

在北京古城,报时系统更为蔚为壮观、在六百年的古都时间里,钟鼓楼以其高大巍峨的建筑特色而屹立在时间长河里。鼓楼在南,红墙灰瓦;钟楼在北,灰墙绿瓦;鼓楼胖,钟楼瘦。钟鼓楼既是紫禁后护的重要地标,又是号令全城的报时中心,既是皇家彰显气派的建筑,又是老百姓日常生活的点滴。

“都城内外,十有余里,莫不耸听。”当钟鼓楼的声音悠远飘扬时,四九城皆可听闻,万宁桥、神武门、地安门、德胜门、午门皆有回响。如今站在钟鼓楼展厅里,带上耳机就能穿越到古时,听那遥远、悠远的历史回响。钟鼓楼上钟声浑厚萦绕;万宁桥上钟声悠扬,伴着潺潺流水声而继续飘荡;正阳门、地安门上人声、车马声混杂,钟声渐渐揉入其中,清晰可辨;什刹海银锭桥上钟声悠长,混杂在市场叫卖声中...

“耗子药,花钱不多,一治一窝”、“冰糖葫芦”、“硬面饽饽”...悠长的叫卖声,伴着钟声回荡在古城胡同里,将满满的烟火气息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便是钟鼓楼“时间的故事”数字展的效果了,同时也让每个对时间感兴趣的人,再回到悠远的历史长河中。

那时的什刹海半是荷花,半是稻田,“海”上由银锭桥相连接。桥畔有个卖豆汁的小铺子,因其豆汁古法传统而颇有名气。绿豆用水浸发,磨成原汁,发酵几日,分出淀粉、再滤出黑粉子和麻豆腐,最后所剩的便是味道酸涩的豆汁了。早上来碗热豆汁,几个焦圈,配一碟咸菜,一两个烧饼,那便是老北京最得意的吃食了。

绿荷张开的初夏,亮更的鼓声没响起,豆汁铺子刚开始一天的忙碌,忽见一群豪奴破门而入,二话不说,直闯二门,进了姑娘闺房,架起姑娘就往外拖。父母挡在二门,被一豪奴打翻在地,母亲瘫倒在铺子里大声呼救,邻居们闻声围了上来,豪奴们一个个怒目圆睁,一首领说“该姑娘是贝子府逃走的小妾,是豆汁铺藏了,奉命追铺,谁敢多管闲事,照打不误!”一席话吓得周围邻居退缩了,豪奴趁机拖着姑娘一溜烟儿跑了,剩下豆汁铺子夫妇在地上哭泣,母亲已几近疯癫...

钟楼又一次鸣了108下,不早不晚一骑马的白衣少年来到豆汁铺子前,询问那母亲为何恸哭,邻居帮着那疯癫的母亲告诉了事情经过。少年不禁咬牙切齿道“老妈妈,不要哭了,你等着听好消息吧!”少年翻身上马,邻居们只闻着一股香气,听着马蹄声远去了……

当晚,一个月黑夜。

三更的钟声响了,胡同里更夫听到背后一丝声音,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贝子府的慌乱杂声...

次日,又传来鼓楼悠远的鼓声。贝子从昏死中苏醒了过来,凄厉地呻吟着,呼喊着“来人呐”!奴才们进来吓了一大跳,原来贝子被人剜去了双目,脸上露着两个恐怖的血洞,床上一张纸条“抉汝眸子,汝其猛省。刀光霍霍,已盘汝顶。”

贝子府发生的复仇半天功夫传遍了钟鼓楼、什刹海一带,对谁剜去了恶贝子的双目,这一带越穿越神,当然豆汁铺子夫妇和邻居们心里是清楚的。

据传,直到贝子府进到贝子卧室前,那间卧室门窗都是关闭的,也没有橇过的痕迹……

豆汁铺子夫妇是否与女儿团圆了,那道地的豆汁铺子是否还在经营?百年之后,这一切都成了谜,不知道是否还有余痕可去追忆?唯有那座贝子府,如今成了一所中学。您知道刘心武在《钟鼓楼》写的这个与时间有关系的故事么?您知道这座贝子府改作的中学,叫什么名字么?

钟鼓楼的暮鼓晨钟,在民国十三年停止了报时,新中国时北京有两处公共报时器,一处在北京火车站,是两个对称的钟楼;一处是西长安街的电报大楼,也是一个钟楼。以前的暮鼓晨钟,取而代之的先是西洋摆钟、家庭挂钟,再之后便是腕表、石英表、电子表,到如今的手机报时等。虽然报时系统更新的日新月异,但钟鼓楼映入有心人的眼帘时,当红墙朱栏、雕梁画柱依旧气势雄伟、震撼人心时,仍然让我们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时间飞逝,那要怎样认识时间呢?在刘心武的《钟鼓楼》里,不止写了百年前的贝子府月黑夜的谜,还写了新中国一座四合院各家在同一天时间里,不同的故事,进而思索着对时间的认识。非常值得一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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